车内艾逍遥抬手掀开马车窗帘与纳兰静蕊两个人望出去,只见纳兰浩初负手站在车旁。黎昕被艾逍遥支去准备了些苏州典当库要用到的旧账目小册子,所以离开了有一会儿。回来时候,只远远的就看到身姿出尘的纳兰浩初,一脸说不上是高兴还是悲伤的表情呆呆愣愣的,也不知道他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
“纳兰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艾逍遥笑问。
“我也是刚来,正准备叫你们,谁知道这小子嘴快!”纳兰浩初表情恢复如昔,一副痞里痞气的浪荡样子。
纳兰静蕊撇撇嘴,隔着窗帘对着纳兰浩初招手“那你还不上来,站在马车外面做什么!怎么,难道你是要独自骑马不成?”
“骑马?我见艾公子这马车准备了三辆,莫不是要我们三个人每人一辆吧?”纳兰浩初说着话,是掀起长袍踩着马蹬进到马车里。
艾逍遥摇头眼睛对上纳兰浩初的眼睛,笑道“自然不会每人一辆!”
“哼,就知道你这白面书生不会这样大方!”纳兰浩初冷哼一声,嘴角露出一丝嘲弄。
“你可以啦啊,干嘛总是用这种口气和逍遥说话!人家是欠你钱还是欠你情,在府里你霸道就霸道了,出门你能不能收敛收敛!”纳兰静蕊皱了眉,微微嗔了纳兰浩初一眼。
艾逍遥手指摸了摸他高挺的鼻子,又抿了抿嘴道“在下准备三辆马车第一辆是我们三人乘,第二辆是丫头和天歌,还有一辆是我府里的老马和黎昕!此去苏州最快也要十日,只希望同行之人皆舒服!”
“都舒服?那你为何不同你那两个家奴共用一辆,这辆车子就让给我与静蕊!那样岂不是更加舒服!”
“如果静蕊觉得那样更为舒服,也不是不可以!”艾逍遥看向纳兰静蕊,是问她的意思。
纳兰静蕊赶忙头摇成拨浪鼓“这样就挺好,挺舒服的!如若有人觉着不舒服,就死出去骑马,别在这里挑三捡四!”纳兰静蕊白了纳兰浩初一眼。
纳兰浩初撇撇嘴,知道自己再说是无趣,就换了个话题“怎么不见丫头和天歌?”
“早就在后面马车里面坐好了等着你这尊佛拉,那么慢!”
“我慢?要不是因为你,我..算了,不说了,反正在你那里,横竖都看我不顺眼就对了!”纳兰浩初闭口不再说话,像是自顾自的生起气来。
纳兰静蕊看着纳兰浩初那个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是笑的悠然。她知道纳兰浩初在府中是必要花上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来说服他们的娘,要不能说的服,想必他们两个是连京城的门都出不了就要被捉回府去关禁闭了。看着浩初那个哑巴吃黄连的样子,纳兰静蕊倒是十分的好奇,他是怎么将近日看她看的连去茅房都恨不得派个人跟着她的亲娘给说通的。
车队出发,不挂声铃,不踩排场,一路安安静静。纳兰静蕊趴扶车窗前,头枕在手臂上看沿路的风景。茂林密树,遮天蔽日。秋高气爽,黄叶飘零落。土道扬尘,沟壑遍地,马车颠簸却也别有一番新鲜滋味。
车队出城,行之二十里,太阳西沉,天色渐暗。山野间本该寂静黄昏,纳兰静蕊却侧耳听远处隐约人声嘈杂。原以为自己耳朵怎么突然不灵光了,最近连个虫鸣都听不太到,现在看来准是刘大夫的苦汤子喝多了,影响了听力。
“那边是什么情况?离城二十多里,难道还有乡镇?”纳兰静蕊将车窗帘放下,回身问车中正闭眼休息的两个人。
艾逍遥睁开双眼,摇了摇头“并无乡镇,山间就连猎户都没有!”
“是么?那就奇怪了!”纳兰静蕊皱眉。
“奇怪?哪里奇怪?”
“你听,有没有听到很多人,很吵闹的声音?”纳兰静蕊手指笔画着自己的耳朵,示意艾逍遥侧过耳朵仔细听听。
“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奇怪!”
“可不奇怪,听这嘈杂的声音我本还以为那前面必然是有个村落,可你却说没有,咱们不会遇上强盗劫匪吧?”
“自然不会!就算是遇到强盗,他们也没人敢劫我长生库押的车子!”艾逍遥从手边递给纳兰静蕊一个温热的汤婆子“你抱着这个睡一会儿,再有一会儿那嘈杂的人声就会没有的!”
纳兰静蕊接过汤婆子,疑惑的问“听你这话,是知道前面为什么会聚着人喽?”
“她从夏日入京开始就没出过京城,对外面的事她都不是很清楚,你尽管笑话她孤陋寡闻!”纳兰浩初闭着眼睛说道“井底之蛙形容她都不为过,京中四小姐是对她的谬赞。你和她在一起时日多了,才知道她有多无知!”
“怎么,你也知道?”纳兰静蕊一拳打在假寐的浩初胸膛上“快说,本姑娘怎么就井底之蛙了,前面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夏时一些闹旱灾蝗灾的流民聚到了这里而已!”艾逍遥轻描淡写的解释道“你夏时入京,自然见不到他们。现在快是深秋,他们自西边来,算一算也是流到京中的时间了!”
“流民?”纳兰静蕊努嘴“听你说的这样习以为常,这流民不会每年都有吧!”
艾逍遥淡淡的笑“纳兰公子还说你无知,我看你是一点就通鬼精灵!不错,这流民确实是每年如此。从西边来,聚到此处!”
“怪不得,怪不得!”纳兰静蕊手中抱着汤婆子人往身后的靠垫上一靠。
纳兰浩初扬眉“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顺天府一到秋季就要出城夜寻,敢情是为了驱赶流民啊!”
艾逍遥道“是啊,流民数量之多,如若流入京城必将给京城百姓正常的生活造成影响。”
“嗯,不光是京城百姓的生活。恐怕受灾地区各省各官员的生活也要受影响了!我原本还以为钱晋锡这京官做的真有两把刷子,现在看来官场中的官官相护还真是绝对的!下次再见他,我还真得塞点银子打点打点,估计他也是好这口的!”纳兰静蕊随口就将心中想的说了出来。
纳兰浩初伸手狠狠拍了纳兰静蕊的头。
纳兰静蕊吃痛“哎呦,你打我干嘛!”
“打你口无遮拦,钱晋锡是谁,那是顺天府尹,你当着外人瞎说什么!”纳兰浩初说着话,眼睛瞟了瞟身旁一脸笑意的艾逍遥。
“呵呵,纳兰公子放心,我嘴巴严实的很定不会乱说!再说,静蕊说的话虽然直白却是实话。钱晋锡就算为官再清廉也得罪不起高他品级的官员,这官官相护倒是不假!”
“唉,天灾人祸!可悲金瓦金銮殿,皇帝看不见!”
“静蕊,越说越离谱!”纳兰浩初皱眉低喝。
“用不着那么大声叫我,我知道不能议论天子嘛!我这又不是议论,只是觉着他纵使高权在握却还是没办法看到底层的真实。做普通人还可以骗人,可他只能由着被别人骗!”纳兰静蕊说完话是又转身撩开车窗帘子,将头探了出去。
纳兰浩初看着纳兰静蕊的背影眉头皱的更深。而一旁的艾逍遥仍旧在笑,那笑容意味深长。
苏州平阁雅斋,一身紫色薄衫的杜掌柜端跪在一素袍少年面前,磕头求救“请神医救救小女吧,请神医救救小女吧!”
素袍少年面无表情,冷言问“我为何要救?”
“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求求神医就看在艾爷的面子上救救小女吧!”杜掌柜老泪纵横。
素袍少年嘴角勾起一记邪笑“哦?艾逍遥的面子!你难道不知道就算是天王老子的面子,本公子不看女患就是不看女患!你还是抬着你的女儿回去准备后事吧,不用浪费这时间来求我!”
“你..”杜掌柜一口气没上来,晕倒在素袍男子脚边。
“来人,将他抬回去!”
“是!”几个小厮将杜掌柜抬走,那素袍少年抬步出了正厅。天际一片火烧红色,滚滚如云。素袍少年神色哀伤,与刚才的冷漠截然相反,像是在思念着谁。
马车驶过嘈杂人群,纳兰静蕊在车内满面愁容。要不是亲眼目睹,她还真是不敢相信,这些所谓的流民竟然已经到了挖草根,嚼黄土果腹的地步了。
纳兰浩初见纳兰静蕊满眼可怜和不忍,是开口问道“你若觉着他们可怜,我就命天歌准备些银子分给他们!”
艾逍遥看了看纳兰浩初,又看了看纳兰静蕊点头附和“如若你真于心不忍,我可命黎昕将带着的食物分与他们!”
纳兰静蕊眨巴了眨巴眼睛,点头。纳兰浩初和艾逍遥以为她这是赞同,所以准备叫停了马车,却不想纳兰静蕊大声冲着外面赶马的车夫喊了声“加速!”
车夫听令,一扬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骏马吃痛,飞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