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董永,千乘人。小时候便死了娘亲,跟着父亲种田过日子。后来父亲染上恶疾,终究撒手人寰。这个破落的家并没有留下什么值钱的东西,父亲的安葬也无法打点开支,只能把自己卖了。一位姓田的庄主路过,闻其孝,予钱万贯让董永好好安葬父亲。三年后,董永守孝圆满,心中再无牵挂,寻思当年主人施恩自己方能尽孝,如今正是报答之时。便收拾好行装,披星戴月赶赴山庄。
刚爬过山头,只见一个小女孩跌坐在地上,哎哟喂地揉着屁股。这大黑夜的,荒芜的山头怎会出现女儿家?以前听父亲说过不少奇闻异谈,不会是碰上那东西吧?可眼下若是真的陷入困境,岂有坐视不理?反正自己两袖清风,生无可恋,扶了再说吧。
皎洁的月亮露出头角,眼前的女子几束散乱的秀发遮挡在脸上,吹弹欲破的肌肤映射着月亮白华的银光。董永看她身上碧绿的绸缎长衣,应是大户人家的深闺。忽然想起鬼是没脚的,立马低头查看,只见一双小脚并没穿鞋子,站在泥石上怪是可怜。
董永问道:“何孤身一人在此?”女孩盯了董永半天才说:“迷路。”董永舒了口气,至少不是遇上女鬼。
“如此好办,我引你下山便是。”
女孩点了点头。董永把自己的草鞋脱了让她穿上,反正自己赤脚走山路也不是一两回的事情。
二人很快便到了山下,董永笑着说:“不知姑娘家在何处?”她皱了皱眉头:“刚摔了一跤,忘记了。”董永心里犯难,女孩见状便问:“你欲往何处?”董永把事情说了一回,女孩大眼一转:“如此甚好,我先随你到那主人家,总不能让我睡在这吧?”
董永有些愕然,自己印象中矜持内敛的天朝好姑娘,竟是如此直白口沫遮拦。。不对,率性直白?董永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定义眼前的奇女子在自己世界观中的位置。但的确不好把一个女儿家丢在这荒野,只能如此了。路上走着又开始为不知该如何向主人说明而发愁,自己是来报恩的,却带上了这么一位姑娘,于理不合。董永忍不住说出自己的难处,女孩眉梢一翘,说:“本姑娘自有办法。”
他们走至天明,才到达主人的庄园。说明来意,庄主赞许一番,就留下做长工。他看着董永身旁的姑娘,问是何人?女孩毛遂自荐:“我是他的妻子!”
董永一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要不是她那雷厉风行又不失优雅的谈吐吸引了庄主的目光才不至于露馅。
庄主听后哈哈一笑:“如此甚好,那你会做什么?”女孩答曰:“织布。”庄主点头:“那你就负责织布。”
事情定下来,他们就此住下。
“姑娘,这。。”董永有点不好意思,怎么说婚姻都是人生大事不可儿戏。
“这什么!我碍着你找媳妇了?”女孩语气冰冷,坐在床边梳理头发,眼里散发着杀气。董永一惊,心里发虚便没有在说话。二人僵持了一会,女孩似乎心情有所好转,又变回那个娇俏的样子:“这份恩情,我替你还吧。”
小两口居然就这样过起了日子,表面上夫妻相称,关上门却是一个睡床一个睡草窝。每次织布她都会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让人观看。虽然如此怪异,但织布是又快又好,神乎其技。田庄主成了远近闻名的布匹供应商,也就放任她的怪异行为。人人都说董永娶了一个好媳妇,但心里郁闷只有自己知道,眉头一天比一天紧,倒不是碍着找媳妇的问题,而是这个姑娘实在太奇怪。一天晚上准备休息,董永终于按耐不住,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地请她说出实话。女孩倒是不以为然:“大不了现在就写休书赶我走便是。”
这!根!本!无!法!谈!嘛!
董永虽然心里在咆哮,但变面只能沉默,乐观的性格让他开始自我疏导:其实排除这些可疑的地方,她还是一位很好的姑娘。
平淡的日子里,女孩心情好的时候会假装叫一声夫君,倒是让他心里丝丝甜意。
好日子持续到七月初七。本是风和日丽的天空,眨眼间乌云盖顶,几道霹雳,天火从天而降直击庄园!庄园瞬间化为一片火海,董永被强大的热浪撞飞数丈远,嘴里充满了腥甜的味道,脑袋好像裹在棉花里变得迷迷糊糊,隐约看到女孩的脸凑得很近。为什么看起来很这么悲伤。我又惹你生气了吗。。今晚给你带几个最喜欢吃的地瓜。。好吗?
隐约间。
“我叫天羽。。”
醒来的时候已是满天繁星。董永艰难地爬起来,这个庄园曾经给他家一般的感觉。庄主,大家,一切一切都快要编织成美好的人生……现在却是焦黑一片,再无欢声笑语,只残留着娓娓黑烟。董永生平第一次感到愤怒无比,所有的悲伤都被怒火吞噬,与世无争的纯净心理被刻印上复仇的烙印。
遇神杀神!见佛灭佛!
顷刻间身体便有了力量,刚站起来,发现有什么东西在身上掉下。捡起一看,是一块织锦,上面的图秀相当精细,是出自“娘子”之手。想到她,鼻子不禁一酸。原来这几年里,自己不知不觉对这个既陌生又神秘的女孩产生莫名好感,甚至一度有着“我的妻子不可能这么可爱”的想法。但是,现在已经全部扭曲卷入到无尽的黑暗,包括那些既幸福又平淡的日子。
织锦上的图案是一幅地图,是指引自己要去的地方吗?眼下已是无家可归,只管奔赴便是。董永休息了一会儿,挖了数个小坑把众人残骸收殓好,然后又收集一些可用的物品和干粮,一直忙到天亮,才离开这个他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