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闯行不通,水晶在其他赌轮上逗留期间偶尔得知“金石梦”豪轮的幕后实为查坤,既然她千方百计寻他不到,便大张旗鼓地引他出来,叫查坤主动要见她。
查坤的赌轮并不是谁都能进去,她一个外国人的身份,语言也不通,没人引荐,单枪匹马进赌场,难免招人怀疑,恐连船都上不去,更别想吸引查坤的注意。
于是便想出扮作一般泰国少女的模样,由船上的常客带她进赌场的计策。
然在任何地方要想搭上一个陌生人,尤其是有钱人,都免不了要费一点心思和时间,水晶来不及细细策划,想起在来宾阆的路上,曾遇见一个在船上搬货的苦工,长相身型不似一个常年出劳力的人,从旁人闲语得知他是因为一场豪赌输尽了身家才落魄至此。
水晶找上他,提出交易,他把她悄无声息地带上查坤的赌轮,她则帮他赢回身家并且保他拿钱之后不受赌场威胁报复。
落魄陈王起初不相信她,两人便赌了十多把,水晶把把都赢,令陈王心服口服,他一心想赢回身家,逃脱做苦力的悲惨生活,于是顾不得计较水晶身份不明,满口答应她提出的交易,且承诺不向任何人提起交易一事。
水晶的赌术是萨拉亲授的,她自然懂得,在大赌场里,往往庄家大赢小输、赌客小赢大输这般“大小小大”的不变定律,也知道根本没有公平的博彩,运气是可操作的,而她之所以能控制自己的输赢,一方面是作为定规矩定玩法的庄家,首先掌握了主动权,其次深谙赌场门道,就算手中的牌被偷窥,也有压制的招数,声东击西,打对方措手不及,而且每一局手法都不同,令对方摸不清底,无所适从,即使有地利的天然优势也只能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早知道赌场内墙里安置了密密麻麻的监视器,无时不刻地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查坤极有可能就在另一端盯着自己,她这般声势浩大的砸场,不晓得查坤老狐狸是真沉得住气,还是已经看出了她的目的?
萨拉曾说,这世间少有人能抵挡得了水晶绝色容貌的诱惑,查坤会是一个例外吗?所有的可能情况,在查坤现身之前都是未知数,现在尽管她面上平静无惧,内心却是焦虑不安,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见水晶起势要走,庚场的赌头儿拦在门口,恭谨问道:“山本小姐不去最后两场试试手气吗?”
水晶道:“我现在连上辛场的本钱都没有。”
“小姐忘了,刚才的最后一局便是辛场的局。”
“可我输了。”
“正因为您输了才能进最后两场,赢了反而进不去。”
不容拒绝的言辞:“我们老板已经在五楼癸场侯着您了,请!”
查坤,你还是出现了!
赌场第五层,全没有了底下赌注博彩的热闹,空荡荡地令人发慌,正当中摆置了一张大长方赌桌,一个男人已经坐在赌桌庄家位置一端,水晶就着另一边坐下,一只胳膊搭在台面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抬眼对上对面那双打量得有些过份的双眼。
她原以为查坤是个四五十岁、精于算计、少发秃顶的商人,是只老狐狸,没想到却是只年轻狐狸,长得倒也不讨厌。
“还没有人走进过这里,山本小姐是第一人。”
查坤开口,水晶没有接他的话,心里却道,这话说的不真,他的别墅固然难进,这里却好进得很,昨晚她还在他现在坐的位置上歇了一下,至少她不是第一次进到这里。
“看得出山本小姐的赌术远近无敌,输赢全由着自己的意愿,然您看着并不像一个缺钱的人,所以我对山本小姐上我的赌轮赌博的目的相当好奇。”
“进赌场的人,哪一个是缺钱的人,赌着赌着就缺了。”这话似在感慨,短短只一句,再道:“我只不过生性好赌,好豪赌。”
“豪爽!”查坤拍了两下手,进来两个赌局侍从,分别站到了他们旁边,水晶身边立着的男子模样清秀,一副俊美的好皮囊,举止气质……令水晶心底犯疑,待证实。
“山本小姐相必是听过这最后两场的固定赌注吧,壬场赌身家,癸场赌性命。”
“听过是听过,只是我这性命在这儿,身家也全部在这儿,区区薄命也即全部身家,只怕你看不上。”
“哪里,山本小姐谦虚了,我有感您的身家性命将是最昂贵的赌注,而这赌局也将是一场最大的豪赌。”
水晶顺势接话:“我不喜欢太过复杂的玩法,但是既然赌注是身家性命,赌法也简单不得,我倒有一玩法,既不简单也不复杂,不知你愿不愿意跟我赌?”
“哦?说来听听。”
“此赌法为‘先到先得’,玩法是:每人掷三十六下骰子,先挑选出各自的比组,再由中间人另外掷骰,得到点数大小做基准,大则点数多的一方赢,小则点数少的一方赢,共比三十六局。”
查坤思索片刻,说道:“玩法倒很简单,奉陪。”
“再者,既然要比三十六局,就不分壬场癸场,先赢十七局者为壬场赢家,得其身家,先赢十八局者为癸场赢家,得其性命!”
查坤:“山本小姐果然豪气,乐意奉陪。”
从门外进来一列侍僮,将七十三个骰盅整齐地摆在赌桌上,全部退了出去,房间里只有四人。
水晶和查坤站起身来,拿起各自面前的骰盅,放在耳边摇晃起来,骰子与骰盅壁碰撞的声音在整个房间里回响。
水晶最快摇完,坐下,见查坤才刚摇好一半,她并不着急,很有耐心地看着查坤不紧不慢地摇完最后一把,却不知他摇骰子的声音有没有他心里打算盘的声音响。
掷骰子比点数是最简单不过的赌法,最易做手脚,然对双方而言可操作性都很高,水晶身处别人的地盘,漏牌什么的是必然,既然如此,就主动选择最简单的掷骰一法,于己而言,也大有好处,赢面一半一半。
看对面的查坤,在水晶提出这种玩法时略微思索的样子,可是与其说是在思索,倒不如是在等待指令,这般情形,水晶渐渐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查坤身边那人主动站出来充当中间人,查坤向水晶颔首示意,水晶默许,反正这两人都是他的人,已经不公平,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不同。
中间人开始掷骰子,然后三方同时开牌。
双方旗鼓相当,两人都是赌场行家,合手离手的瞬间都在不动声色地操作着点数,骰盅里的骰子转动得似乎比开始前还要剧烈,整个战局,比的是心机,比的是眼疾,比的是手快。
水晶一心三用,不仅要关注中间人的掷骰结果,还要盯着查坤动了几次,据此更改自己的牌况,如此下来,十分伤神,偶有失误。
查坤也同样如此,他自以为胜券在握,却真实感受到水晶的实力不可小觑,真真是无敌,若不是他有耳朵里的隐秘耳返相助,怕一局都敌不过,然而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也只是和水晶成一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此外,水晶应是一心四用,还有一用,是在暗暗观察那个站在她身旁的侍从的神色举动,他才是赌局的关键,而抓到了这一关键,水晶则赌得更加从容。
之所以比三十六局,也是为了增加赌局的不确定性,比试越多,越能掌握对方的路数,发挥水晶的长处,减少查坤一方的赢面。
查坤一方依旧摸不准水晶的套路,总是差一点,渐渐显出颓色,一直到第三十三局结束,水晶先赢够17局,查坤赢16局,水晶拿下了壬场。
查坤似忘记17局的关键,抬头看见立在水晶身边那人黑沉的脸色,突然醒悟过来,却已经是输了全部身家的结局,半晌惊魂不定,呆若木鸡。
意味着再有两局,便彻底分出高下,或者查坤连赢两局,拿下癸场,或者水晶再赢一局,成为整场赢家,将得到查坤的全部身家财产还有他的性命!
因为到了最后两盘,亮牌顺序做了更改,中间人先开了基准牌,以小为赢。
水晶本觉得已经没有纠缠的必要了,却见对面的人苦着一张脸,迟迟不开牌,很失水准,于是将自己的牌先开了。
三个六,查坤一方不战而胜。
谁都看得出女人是故意的,尤其是水晶身边洞察一切的那人,脸色极不好,压抑着万钧雷霆。
关乎成败的最后一局,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中间人的牌是仍是以小为赢,查坤未亮的牌是三个一毋庸置疑,同时他已经知道女人的牌是一二三,这种情况,就算她开牌的时候换成三个一,双方也顶多打成平局。
水晶压着自己的牌迟迟不动,吊足了胃口,她一般只动自己的牌,从未动过别人的牌,不过这次她一定要赢。
半晌之后才打开,仍是一二三,比查坤大,看样子是输了。
查坤面露喜色,将自己的牌亮开,自信满满地展示给对面的人。
水晶扫了一眼,嘴角轻蔑一笑,站起身来,做好了擒拿的全副准备。
除水晶以外,三个人望向那最后亮出的牌,赫然呈现的是三个六,原本的三个一鬼使神差变成了三个六。
查坤输,水晶完胜。
“怎么会这样?”查坤拍案而起,指着水晶,“你动了我的牌!”
“输了就说这样的话,大名鼎鼎的查坤竟有这样输不起一面,不免让人失望至极!”
对面哑口无言,这种赌局动手脚,双方都心知肚明,他占不到理,只是没料到这个神秘女人竟动得了他的牌,众目睽睽之下。
而他根本不懂赌术,全凭外场人监控操作,水晶能在这种情况下,赢十八局,真真是把萨拉的技艺发挥到了极致。
且没人知道,水晶昨晚在这赌桌下放了一小块“冷磁石”,刚刚才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