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长两米不到的书桌,放置与大厅北方,书桌用坛布围了起来,其正中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后面是三个甘露碗和三个米盘,桌上一边是法铃,一边是一柄法剑,桌上还有令牌,法印,令旗,朱砂,如意等法器。
在书桌前方,一张矮脚床上,正躺着白妙涵,在其周围由八面幡围着。
江少华望着窗外,淡淡的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有什么需要到时吩咐就是了。”
毛利没说什么,似乎根本就没听到江少华的话。
但江少华却知道,他听到了,只是不想与自己说话而已。
突然,江少华心中一颤,一股莫大的压力突然降至,使他浑身不舒服。他知道,毛利开始施法了。
他是僵尸,属阴邪之物,而毛利承道家传统,施展的乃是正宗的道法,对他有着天生的克制效果,故在毛利施法时,他会感觉不适。
只见毛利拿出六根清香,并用自身真气点着,向四方拜了几拜,随后将三柱清香插在香炉上,另外三株分别插在米盘上。
紧接着拿起朱砂笔,拿过一张金纸,飞快的画了一个符,并用法印盖了一个章。双指夹住这张符,口中默念咒语,突然,符纸便自燃起来。
毫不停顿,又从桌上抄起令旗,一个腾身越过祭坛,毛利进入了八面幡之中。脚踩罡步,口中念念有词,八杆令旗纷纷插在八个方位。
随着毛利的施法进行,江少华从毛利身上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毛利又持法剑,法铃围绕着白妙涵一边舞剑,一边摇铃。随着法铃的声音荡开,白妙涵的魂魄也从窗外飞了进来。
见状,毛利手一抖,虚空画了一个符,随即大喝:“白氏魂魄,速速归身。”
随着毛利令下,白妙涵便化为了一道幽光,附体到了自己的身体上。然而,这时她并不能与自己的身体融合一体,而且还有些排斥现象。
毛利咬破中指,在白妙涵印堂处点了一下,口念咒语。奇迹发生了,原本白妙涵眉心处应有的血迹竟然隐去,而且她的魂魄与身体之间的排斥也不存在了,只是还不能融合在一起而已。
做完这一切,毛利又用柳枝沾上甘露碗中的甘露,撒向白妙涵,口中道:“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拔度沉溺,不滞寒渊。”
随即,拿起如意,念了一声咒语,掐了一个法印,只见如意突然绽放出道道洁白的光芒,毛利将光芒引向白妙涵,此时的她沐浴在圣辉中,魂魄与身体之间的切合度在圣辉中,渐渐趋向于圆满。
见此,江少华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有了着落。
然而,事情并不像江少华所想的那么顺利。眼看白妙涵魂魄与身体就要融合了,但就在这时,毛利似乎力不从心,如意光芒闪烁不定。
江少华大惊,从毛利散发的气息来看,他已经趋近于力竭了,可是此刻若中断,白妙涵复活便再无可能,就连魂魄也会烟消云散。
江少华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修炼的是太阴之气,在这个时候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眼看着复活无望,白妙涵将永远消失在天地间,连魂魄也不会留下。江少华定定的看着白妙涵,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在他脑海中徘徊,挥之不去。他脸上肌肉跳动不已,似乎在极力挣扎着,纠结着某个问题。
“滴答!”毛利握着如意的手在剧烈颤抖,一滴汗液滴在地上,作为僵尸的江少华,清晰的听到了这一声滴答声。
这一声滴答声就像定音锤,为江少华做出了选择。
“吼!”江少华双手大张,仰天低吼一声,露出了尖尖的獠牙。是的,没错,他不忍看着白妙涵失去生命,他决定将她也变成僵尸。在她的灵魂与身体半融合半分离的状态下,让她变为僵尸也不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毛利喷出一口鲜血,鲜血溅在如意之上,如意顿时光芒大放。
见此情形,江少华大惊,一脸的不敢相信,毛利施法他看不懂,但此刻他却看懂了。在最关键的时候,他竟然消耗了自己的本命精血来催动法宝。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以自己的寿命为代价。
“他……为什么,为什么?”江少华终于明白了毛利为什么一开始死活不肯帮自己复活白妙涵了,原来以他的修为复活白妙涵是几乎不可能的,除非以他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明白了这点,江少华却又有了一个新的问题,他为什么要舍命救白妙涵,就算他不救,自己也不会怪他。
就这样,又过了几分钟,毛利终于收功了,但他却似乎一下苍老了十几岁。原本六十多岁的他,因为修道原因,看上去只有四十多岁样貌,这也是他最自豪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他看上去却已有了六十岁的相貌。江少华不敢想象,这对毛利有多大的心理伤害,这就好比一个女子以她的姣好脸蛋而自豪,却在突然之间毁了容一般,这打击绝非普通人能承受的。
毛利长长的呼了口气,有气无力的道:“她已经无碍了,休息片刻就会醒来。我就先回家了,恐怕这次要修养一段时日才能恢复元气。我之前已经打电话跟局里联系了,我徒儿很快就会回来,就让他跟着你吧,多历练历练也好。”
“毛利。”江少华张了张嘴,最后却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决定帮她不是因为你,而且,我答应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不管要付出何代价。”毛利说完,便开始收拾东西了。
很快,毛利就收拾好了一切,离开了江少华的住所。
此刻,大厅内就只剩下江少华与昏迷中的白妙涵,江少华鬼使神差的坐在了白妙涵身边,近距离的看着白妙涵,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白妙涵悠悠醒来。当她睁开眼时,正好看到江少华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白妙涵单纯的以为,他是关心自己,就像曾经自己生病时,坐在自己身边的妈妈一样。若是自己的妈妈还好,但眼前之人却只是与自己萍水相逢的男子,想到此,白妙涵便脸上出现一抹红晕,害羞起来。
江少华当然不知道白妙涵想的什么,见白妙涵脸色有异,不禁关心的问道:“你……你还好吧。”
不善言谈,不苟言笑的江少华在这四十多年中,第一次出声关切他人,还有些别扭。
“嗯,我没事了,谢谢你,少华。”白妙涵小声道。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毛师傅吧。”
“对了,毛师傅呢,我还没谢谢他呢。”白妙涵这才意识到,救活自己的毛利毛师傅并不在场。
“他……回家了。”江少华又解释道:“复活你乃是逆天行事,他元气耗损严重,需要回家调养一段时间。”
傻子也能看出,毛利师傅肯定是不得已才离开的,至于原因也能猜的出一二。江少华知道这事瞒不过白妙涵,便索性直说了。
白妙涵听后,脸色变得黯然,凄然一笑:“你与我萍水相逢,却为了我乞求毛师傅让我复活。毛师傅更是初次见我,为了我耗损元气,定是伤了身体。你们都对我这么好,然而,我真心去爱的人,却反而毫不在乎我,这是不是很可笑。”
“不要去想了,有失就有得,你应该感到幸运,至少你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你损失还不算大。”江少华安慰道。
“是啊,所幸我没有像其他的女孩子那么傻,恨不得早早将自己交给他。”白妙涵长吁道。
一开始江少华还有些惊讶,随后便也明白了。想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哪有现在这么开放。现在的女孩子要是喜欢一个男生,便千方百计的套住那个男生,当然身体也是她们的本钱之一了。更何况,从白妙涵嘴里得知,这个林志泽可是众多女孩子心中的男神啊,有女孩子主动献身也就不足为奇了。
白妙涵又道:“既然重生了,那便不能再做以前的白妙涵了,我要重新生活。”
江少华不明白白妙涵的意思。
“我想回学校,少华,你陪我去学校好不好。”白妙涵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江少华。
江少华考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送她去学校也无妨,或许她的重新出现,会引起什么变故也说不定,自己去走上一趟,也好保她安全。
正聊着,张小海终于赶回来了,当知道自己师傅独自回家后,他不仅没有遗憾,反而更加兴奋。江少华是过来人,对毛利也熟悉的紧,自然知道张小海此刻像是一只脱笼之鸟,不兴奋才怪。
安排好了住宿,江少华便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在床上,看着已然西斜的弯月,江少华眼神悠远,似乎想看透那遥远的弯月一般。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躺了下去,不多时便不知不觉的睡了。
当他醒来后,便听到厨房方向传来叮叮乓乓的声音,出去一看,原来是白妙涵在准备早餐。
很快,早餐上桌了。
当看到桌上的早餐时,江少华微微一惊,道:“涵涵,你平时早餐都是吃米饭的吗?”
白妙涵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是啊,我家早餐一般都是米饭,很少吃其他的。”一边说着,一边像贤妻良母一般,给江,张二人盛好米饭。
在江南地带,人们都以米饭为主食,早餐吃什么也没什么讲究,估计是人们不想早起,早餐便演变成了吃馒头,面条的习惯吧。早餐能有米饭吃,更没得说了,加上白妙涵做的一手好菜,看的张小海食欲大张,毫不客气的率先动筷。
“咦,涵涵,怎么你每一样菜里都不放辣椒啊,吃起来不带劲,不带劲。”张小海摇头道。
“这个……不好意思,我不吃辣椒的。”白妙涵脸含歉意道。
江少华突然好奇的问道:“你不吃辣椒,是受你母亲的影响吗?”
白妙涵重重的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以前有一个同学也不吃辣椒,她也是受母亲的影响。”江少华悠悠的道,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再说话,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
饭后,白妙涵给她的父母打了一个电话报平安,一开始她父母还以为别人在整他们,但随着白妙涵的解释,他俩终于相信了这个事实,一番感叹,谢天谢地的。
电话后,三人便踏上了去HL大学的路上。
死而复活,再踏上返校的途中,白妙涵眼神复杂,也不知道她心里再想什么,只是时不时的嘴角勾起一抹隐约的弧度,似自嘲,亦似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