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进去通报的小太监才再次路面,很少客气的对郭燕道:“钱夫人,请吧,皇上召见你了。”仿佛很是平常的邀请,却把郭燕的心吓的噗通噗通的差点蹦出口腔。郭燕偷偷瞅了这个圆脸的小太监一眼,却只见一脸的笑,半句指点的话都无,收人钱财却不给办事。郭燕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从他脸上咬掉一块肉下来,却拿他没有半点办法,老实的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进了大殿。
此时的大殿正中跪着一个人,郭燕也来不及去看那个人是谁,高高的座位上又有没有那传说中的皇帝,急忙就在那跪着的人身后大概五步远偏右些的的位置跪下,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五体投地,参拜起来。
“扑哧”,也不知道是不是郭燕的“表演”太滑稽,上面竟然有人笑出了声,郭燕煞白了脸,也不敢抬头,只把头伏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紧张的情绪。
“钱氏郭燕?”有人直呼郭燕的名字,听声音,有些苍老,却威仪十足。
郭燕猜想,莫不是皇帝吧?却也不敢贸然乱认,只得应道:“臣妇真是钱氏郭燕。”
“抬起头来。”
“臣妇不敢,”郭燕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朕听说你的胆子没有这么小吗?”果然是皇上,还笑了两声,听在郭燕耳朵里,竟然有些毛骨悚然的味道。
郭燕的心又抽了抽,闹不明白皇帝的意思,却不得不抬起头来,面上尽量保持着端庄大方的样子,眼睛却耷拉着只看着眼前几块明光铮亮,可以反射出人影的大理石地面,并不敢往上面看半分。
“倒是一副好相貌,难得的美人坯子,难怪钱大人竟然宁死也不肯要朕赐给他的美人了,感情是瞧不上朕给他的美人的颜色?”皇上似乎漫不经心的说了这么一句,却让郭燕的脸上变得一片惨白,顾不上冒犯圣驾,失宜的罪过,急忙叩首道:“皇上,我夫君他?还请皇上饶了他的性命。”
“哦,你要朕怎么饶他,你替他把朕给他的美人领回去吗?”皇上冷笑一声,虽然是商量的语气,却听不出半点和缓的余地。
“罪妇不敢,罪妇惶恐,”郭燕以头触地,停了片刻才答。虽然知道钱元脩对她一往情深,郭燕却还没有自以为是到认为钱元脩会为了她不亲近别的任何女人,尤其在这个逢场作戏,妾通买买的年代,睡个把通房丫头什么的,在男人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出轨的证据。钱元脩纳妾,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尤其是皇帝赐给他的美人,大不了领回去供着,难道皇帝还非得管钱元脩是不是睡了她们?若不是有什么用意,给钱元脩九个脑袋,他也绝对不敢拒绝皇上的美意,难道他不怕皇上一怒之下,把他们家满门抄斩?除非,这里面是有什么深意,若不然,皇上真的生气了的话早就把钱元脩拉出去砍了,还会把她叫来,问问她是否同意?郭燕素有急智,大脑急速转了几圈,想出了其中的奥秘,只得配合着演戏:“罪妇的家实在太小,恐怕没有美人住的地方。”
“哈哈哈,”皇上笑了起来,“你这是埋怨朕亏待了钱元脩是吗?”
郭燕没敢回话,皇上似乎也没有问郭燕,“钱爱卿,你也如此认为吗?”声音冷森森的,似乎能把人都冻僵。
“臣没有,”钱元脩说话的声音都打着结,可是依然装着胆子回话。郭燕等听到皇上前面的问话才知道钱元脩也在这里,等听到钱元脩回话的声音,才知道,她前面跪在的那个就是钱元脩,可是,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根本就不敢交流,郭燕此时更是恨不得把头扎到大理石底下去。“启禀皇上,臣的妻子一向不会说话,还请皇上勿怪。”
“哦,那你说说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皇上似乎对钱元脩夫妻玩上了瘾,并不急于一巴掌把他们两个拍死,竟然还细问了起来。
“臣的妻子向来对臣很爱护,臣有些难言之隐,她为了顾及臣的面子,常常会乱说一气,”钱元脩似乎很为郭燕胡乱说话而感到愧疚,接着又十分真诚的道;“皇上赐给臣美人,臣本不敢辞,只是,臣却不敢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这些美人们的青春,而误了皇上爱护臣及这些美人们的美意。”钱元脩顿了片刻,很是利索的道:“臣在娶郭氏以前,曾经受过伤,大夫说过,有碍生育,是以,这么多年以来,臣除了独子,再无子息,就是在哪一方面,臣也从来不敢肆意妄为,一个月中,也只是偶尔为之。”钱元脩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很少羞愧尴尬的样子,最后几乎就趴在了地上,就连郭燕听到钱元脩自述隐私的时候,也气的涨红了脸,这皇上到底是要做什么?很喜欢听人家隐私吗?
不只是郭燕和钱元脩尴尬,就连上面的气氛也诡异起来,过了半晌,一个稍显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皇帝的一番好意,看来是要白费了啊。”忠顺郡王竟然也再此?郭燕吃了一惊,皇上,忠顺郡王,钱元脩,自己,这大殿里到底还有些什么人,到底又要做什么,三堂会审吗?
“哼,”皇上似乎对忠顺郡王的那句话很是生气,发作道:“朕可是听说,钱大人与郭氏新婚不久就育有一女,郭氏,对这个女儿,你怎么解释?”
看来今天叫自己来,就是要揭自己一家人的隐私的了?郭燕心中气愤,却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臣妇原本是梅大人府上的丫鬟,因为得罪了夫人,才被夫人做主,送给了前秀才——小女是臣妇嫁给夫君婚前有的。”郭燕想到钱文慧出生时候预产期退后的事情,又加了句:“皇上若是不信,可以传梅大人来跟小女滴血认亲。”钱元脩都说了自己的隐疾,自己坦白了婚前的身世有有什么关系,郭燕就不信,皇上身边有无数个像钱元脩那样的暗探,他们的一点隐私就不会调查不出来,与其等着被别人揭发,还不如坦白的好,何况,今天也不知道皇上要跟忠顺郡王玩儿什么把戏,居然拿自己俩口子来开刀?可是这个开刀的方向好像错了吧?
“朕自会调查,只是,你们夫妻两个也忒大胆,竟然如此顶撞朕,真当朕是好欺负的不成?”皇上似乎对郭燕的话更为恼怒,语气比以前都严厉,怒声道:“来人啊,把钱元脩夫妻给朕拖出去,让他们在外面给朕跪着,看看在他们的眼里,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这话就很严厉了,无论是不是借着自己夫妻指责忠顺郡王,钱元脩和郭燕也不能够让皇帝把这句话给坐实到自己身上来,自己夫妻死了是小事,恐怕还会连累钱展鹏和钱文慧也命丧黄泉。郭燕不等钱元脩反抗,当堂喊起冤来:“罪妇一直以为,皇上是有道明君,却不知道,皇上也不过是偏听一家之言罢了,原本君要臣死,臣夫妻二人,那敢活命,皇上若是想要我夫妻二人的性命,直说就是,何必给我夫妻二人扣下这样的罪名?”
“朕早听说你伶牙俐齿,果然是名不虚传,竟然敢质疑朕的话?”皇上高高在上,因为郭燕的话散发出来的冷气,让郭燕胆寒,郭燕却顾不得了,听了皇上这句话,郭燕越发的肯定了,今天这事,好像并不全是冲着忠顺郡王而去,皇上好像还想考验自己夫妻二人的“忠心”,太可笑了,自己夫妻二人为他买命,担着被忠顺郡王随时暗杀的危险,可是,在他这里,却还如此被猜疑着?
钱元脩一听见郭燕的话就惊的不行,好容易等郭燕说完了话,就知道自己夫妻二人命不久矣,却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够饶了钱展鹏兄妹?“皇上,罪臣——”。
“你闭嘴,让朕听她说。”皇上不让钱元脩解释,很是生气的对着郭燕道:“郭氏,你抬起头来。”
“罪妇不敢,”郭燕回道。
皇上冷哼一声,不无讽刺的道:“朕还不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连朕是无道昏君的话都说了,连太个头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也是,反正总是一死,死前让辩一辩,也不算是死的冤枉。郭燕想通了,遂慢慢的抬起头来。这次,她目视前方,先是看了人就匍匐在地的钱元脩背影一眼,有些遗憾的想到,“我又连累了你,不过,就像那些人期盼的那样,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今,恐怕好歹的能够跟你同一天上断头台,也不枉我来这世上走一遭。只是,你后悔吗?后悔当初宠我,把我宠成今天这个样子?如今还连累了你,带给你杀身之祸?”
钱元脩似乎对郭燕的思想真的有心灵感应,他慢慢的起身,身子几乎没有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把头扭转到后方来,两人目光对视,颇有些生离死别前的道别,包涵着一种,满足,不舍,心痛,心伤。
郭燕怕自己看错了,钱元脩的眼神里怎么会有满足?郭燕眨了一下眼睛,重新看了过去,却正见钱元脩的嘴巴一张一合,做着口型,郭燕看着那一张一翕的嘴唇,眼泪缓缓的流了下来,她读懂了其中的意思:“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竟然跟郭燕想的一样。
既然如此,郭燕还有什么怕的?人各有命,钱展鹏和钱文慧有郭燕和钱元脩枉死在前,想必皇上也不会太为难他们,毕竟,郭燕跟钱元脩才有了预报,抗震的不世大功,就算是今天皇上为了敲打忠顺郡王拿了钱元脩开刀,事情过后,也得给他们兄妹一个说法。除非,除非他们也会跟郭燕和钱元脩一样,被皇上一杯毒酒给赐死。其实,在那种自由的地方活过一辈子的人,是十分不喜欢这个没有一丝一毫人权的社会的,虽然郭燕如今也算是一个资产阶级,动不动的就有人给她下跪,她也奴役人奴役的挺顺手,可是,对这种根本就不拿人命当回事的地方,郭燕还是有这一种发自心底的恐惧,有时候想着,要不是舍不得钱元脩和两个孩子,她宁愿回去。
如今心愿得偿,眼看就要走了,她为何从心头涌起了一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