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板送了一趟货,根本就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郭燕也忙的昏头昏脑,两只眼睛早就肿的看不清楚人的五官面孔,只用一只手死死的抓住钱文慧的手,不让她跟自己又片刻的分离,会看到那些大缸,还是因为那些庞然大物太容易让人看见了而已。
两位老板皆是本地人,因为钱展鹏要的货物太多,他们把铺子里的存货都运了来,店铺里连个人都没有留,来的人有老有少,也俱都是本地人,这些人不像这两位老板,还矜持着些,只在心里嘀咕钱夫人和公子难道都得了失心疯,怎么闲来无事,自己在家中穷折腾起来?
那些工人者开始了乱七八糟的议论猜测,忽然有一个人冒了一句,“别不是害怕地震吧。”旁边就有人接了一句,“听说钱大人是南方人,怕是还没有见过地震吧,”哄的一声大家就笑了起来,他们边说边笑,根本就没有对地震的恐惧。
也是,他们祖祖辈辈都生长在此,听说的,经历过的大小地震多不胜数,许多人已经习以为常的认为,地震不过就是大地颤抖一下,活动活动脊梁而已,根本就不把地震当做一回事。毕竟,像那种八级以上可以引发巨大的自然地质灾害的地震很少。
郭燕前世那很著名唐山大地震,据说是几百年才会遇到一次,而且,记得有一回看电视,说是唐山大地震三十多年后唐山曾经频繁的爆发过三四级余震,有人就担心,会不会是又要爆发大型地震,可是电视上的专家说了,那是1976唐山大地震以后的余震,而且,这种余震在许多年以后还会有,希望人们不要恐慌。
在科技发达的时候,人们都被要求面对三四级的地震要习以为常,那么在这种通讯不发达,物质条件匮乏的时代,普通民众即使重视,也无力搬家,另觅住处啊。所以,累年逐月下来,有的人,真的就把这种大地抖三抖,当做了一种土地爷打的哈欠般,无视了。
有些人也听老人说过大震之前会发生的一些异常,就开始观察起眼前的景象,果然,益州人头顶上本来就不透光的云层也越发的暗淡不明起来,树下的影子也成了重影,最明显的是那些逃命的动物,一个个跟不要命似的逃窜着,连被人踩着也不知道避让。“天啊,这是几百年难遇的大地震吧,”有人尖叫起来,突然想到了什么般,撒腿就开始往家中狂奔,连身后老板一连声的呼唤都听不见。
这人一跑,这两个铺子里的伙计就恐慌起来,毕竟人都是怕死的,就算他们不顾及自己,家中还有父母子女需要他们照顾,只是他们也没有听老人说太多,对那臆想中大地震都只是有种猜测而已,只是,能够早点回家,陪着家人一起,哪怕是死在一起,他们心中也会好受些。于是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各自的老板,希望他们开恩,放自己尽快回家,毕竟,知州家的少爷,一掷千金,把他们铺子里一个月的存货一下子都买走了,他们现在即使回去,也无事可干啊。
两个老板也关心自己家人及亲朋好友的安危,另一方面,他们是商人,自然不只是这一个铺子,还有大型库房存着粮食,大缸等物,万一有了大型地震,那什么库房倒塌的可能性极大,他们若是确定了会有地震的可能性,定是要紧急处理自己家的存货的。他们也想尽快的去找一位经验丰富的老人询问一下,是不是有可能发生十分严重的地震呢?
钱展鹏才跑了四家缸铺,三家米铺,一家油毡铺子,就把一箱子现银和银票都用光了,他惦记着家中母亲和妹妹,急匆匆的把装银子箱子往第三家粮店的掌柜怀里一塞,说道:“我家的银子已经没有了,剩下的这些你看可以买多少粮食,你看着办,只尽快的吩咐人给我送回去就行,”钱展鹏说完这些,丢下一脸茫然的掌柜,急匆匆的往家赶,一路上看到几个家在本地的小厮脸上带着惊慌,想起来他们的父母亲人住在郊区乡下或者更偏远的山区,怕也无人告知地震之事,于是又放了他们回去,让他们带着家人收拾家中吃用的东西尽量往空地上躲。
这种交代,只要是经历过大地震的老人都听得懂,那是教他们防震活命呢。
这些小厮们年幼,但是他们的爷爷、奶奶,父母,叔伯经历事多,又跟小厮们打听了一些知州府中闹的鸡飞狗跳的事情,就急忙呼朋唤友的张罗起来。风言风语向来是随风而走的,何况这种事关性命的大事,人们互相通知,不到一刻半个益州城都知道了即将发生特大级地震的消息,人们恐慌之余,根本不顾传闻来自何处,是不是谣言,合家大小开始收拾吃用的东西,搬挪家具,携带细软等,准备起了防震事宜。
不到半天时间,益州城已经全城启动了防震预案,就连高门大院的忠顺郡王府也得知消息,虽然忠顺郡王对这种谣言的可信度嗤之以鼻,但是架不住底下的人恐慌的不信,不得不命人出去追查谣言的出处,以备查证是不是真的会发生地震,还是有人借助散播谣言之事趁机起事。
忠顺郡王到底是对七王爷景宏无缘无故来访益州不放心的,他对景宏所说的景钰私下逃京的说法根本就不信,虽然景宏确实是回到了京城,还把景钰从皇宫中弄回了王爷府伺候生病了的七王妃,可生性多疑的忠顺郡王依旧生恐这地震的传言是皇上调兵遣将或者栽赃陷害的一个计码。
毕竟,他在益州待了几十年,大大小小的地震也经历过一些,都是大地开始震颤的时候人们才知道地震发生了,像这种提前预报的情况,几乎就没有过,为何说几乎没有过呢?
因为川地属地震多发地,可是,有的村寨,就是可以提前得知地震的发生,合族都安全的躲过了地震,可是,依旧有大部分人,尤其是住在城里的人,会在大型地震中伤亡。这其中有多种原因,其中之一大概是因为人口密集,地震突来在逃亡躲避的过程中容易产生踩踏事故,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另外一个,不管的大户人家还是普通民众,因聚居城中,有的人家房屋常年失修,易倒塌,再者城中饲养动物的人家少的多,即使有的人家有养宠物的习惯,可也多是圈养或者一只两只,即使有了某种突然疯狂的举动,人们或许还以为他们受了谁的刺激,不会被重视的。另外一个,有时候伴随着特大地震会发生地下水喷涌之事,可是城市里的地下水,采用过量,地下水就是喷也喷不上来,这些自然,人为的原因集中在一起,就会造成一旦发生特大型地震,城市人员伤亡比农村和郊区相对严重的结果。
当然,地震伤亡的人员中也有一些人为致死的因素。钱元脩和郭燕在益州时间短不知道,益州曾经发生过一起借地震除掉家中老人的恶性事件,曾经闹的满城风波。
这也是那家不孝子孙丧心病狂,因寡母瘫痪在床多年,儿子和媳妇都厌恶不已,可是那老太太病病歪歪的一直死不了,终于,那家儿子媳妇借着当时爆发的一场小地震,人为的导演了一场房倒人亡的悲剧。因为那次地震实在太小,所有有震感的地区,连一个瓦片都没有掉下来,可是,一条人命却活生生的被埋葬在废墟底下,这就有些惹人侧目了,有邻居就怀疑,老太太的死,恐怕是他的儿子媳妇故意所为,他们没有证据,就放出风声,最后引得当时的知州大查彻查。
本来也是,作为地方官,他的治下在地震当中有了伤亡,不管人数多少,他都会被人诟病,这种轻微的小震中死了人,他正在那里懊恼如何写奏折,恰好,听说事出有因,于是奏折也不急着写了,急忙带了仵作,衙役等人去现场勘查。
那对夫妻在不孝顺,在舆论的压力下,也不得不给老人住正房,可是等知州带着衙役、仵作到了地界一看,就知道,老人的死亡绝对是人为,因为,那不孝的东西住的还是祖上留下的几间祖屋,可是倒塌的,偏偏是最好的正房,其中的缘由,不用看都知道结果。
那两口子做贼心虚,一看到知州大人带着衙役上门,不用打,就已经跪下祈求大人饶命了,此案最后被知州冠以忤逆不孝,故意杀人弑母,制造谣言,污蔑朝廷命官,诋毁国家等等一系列他想得到的各种罪名,把那对夫妻判处斩立决,以告世人。
忠顺郡王派的人还没有出去,钱元脩府上的管家胡全就登门求见,原来,钱元脩带着胡全,吴仁等人急匆匆的出了门,他虽然相信郭燕的说辞,可是他信没有办法,无法调动那全城的百姓跟着一起撤离啊,钱元脩想到当地一些年长的老人或许会有一些经验,于是让人挨家拜访,询问当地的长者一些有关地震前兆事宜。
城中的老人即使寿命大,所知的地震前兆知识也是有限的,钱元脩连着问了几家,不满意知道的结果,不得不带着人飞奔到乡下。那里有经验的老人已经根据动物的异常状态,突然变的浑浊的井水,天上异常的云层等等一些气象常识,组织乡民预备躲避地震了。钱元脩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不管怎么说,对于不可能阻止的事情,能够抓紧时间预防总好过事后补救不是?
他急忙找来了对地震了解最多的当地老人,详细的询问了一些有跟地震有关的事情,比如,根据这气象,大概多久才会爆发地震,地震中会带来什么次生灾害,需要预防什么等等,那些老人知道问他们的是钱元脩,益州的新任知州,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争先恐后的把他们知道的事情都往外倒。
这些百姓都淳朴商量,往常根据老人的传说,成功组织过躲避地震的事情,可是,他们派出去警示百姓的人,一个个都铩羽而归,如今新来的知州如此重视他们的话,他们不为名不为利,只为了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也会敬重这位以民为主的钱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