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跟几天前一样，刘巧花先走到村外等，一身新衣服那是她特地穿上的。前些天发的那五十块一到她手里，马上就跑到县城剪了几尺白地浅红格子薄点的布，然后做了一件短袖夏装。天气热，里面什么都没有穿，再加上她的胸部耸得太高，撑得从侧面就能隐约看到几分肉色。
“咔咔咔”！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张光荣已经向她这边冲过来，那辆破“红棉”除了该响的车铃不响，其他的却叫得挺欢。
张光荣本来不想踩着这破家伙，这家伙一到工厂那守门的保准将他们挡住，但是也没办法，难不成走路？
“巧花嫂，这身衣服挺漂亮的。”张光荣只是脚往地上蹬，等着她上来。
“喂，不是说没人的时候不叫嫂的嘛？”刘巧花坐上去手就往张光荣的后腰挠，前几天在大家的面前不带嫂，现在没人却又嫂字出口。
张光荣脚底一用力，车子虽破，但也踩得飞快，回头笑着说：“嫂不嫂的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刘巧花翘起嘴巴，双手又抱住张光荣的腰，嬉笑了一阵，突然却又喝起了《沙家浜》。
当一个推销员也得充充面子，张光荣现在已经有经验了，马路边那些坐着高高的椅子的人就是在卖高价货。现在他就要买一包“大前门”，见到厂长和管业务的先递上一根干部烟，说起话气也壮了不少。
他奶奶的一包“大前门”人家开口就要一块二，这东西“糖专”门市的价格一包只有五毛，只不过要领导的条子。跟人家讨价还价差不多也就一根香烟的时间，终于降到一块一。
先抽一根再说，不抽不足以平息内心想骂人的冲动。撕开“大前门”的封口“唏”地闻了一口，酸酸的香味，还没抽上就已经能够提神醒脑，张光荣终于知道干部们为什么精神都那么好了。
刘巧花更绝，抢过香烟她也想闻，因为经常听说这种烟的名字，不闻白不闻。
张光荣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县塑料制鞋厂，这一家属于国营的，听赵俊说还有两家是县二轻局属下的集体企业。
果然，守门的老头一看见破“红棉”就从门卫室冲出来，“下车！找谁呢？”
“嘿嘿，找厂长！”好家伙，张光荣说话时竟然有点小干部的派头，那个门卫眨着眼睛打量面前的两个人，目光盯在张光荣的上衣口袋上面，身子一闪，指着办公室说：“我们厂长在里面。
张光荣绝顶聪明，马上就明白门卫老头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肯定是看见他口袋里面的“大前门”，这年头不是干部能抽“大前门”谁信。
这一块一原来不贵，买了包香烟顺带着还贴个好身份，张光荣笑了，虽然刘巧花不知道他在笑啥，也跟着笑。
奇怪，有了“大前门”连厂长也有点客气，张光荣说明了来意，然后“咔咔咔”拿出十多个样品放在厂长的办公桌子上。
“是你们夫妻俩开的小作坊？”厂长很有意思地看着眼前的两人，看着小伙子也就十八九。这也不奇怪，农村一般结婚比较早。
“对，厂长你也知道，我们小两口起早贪黑还怕被发现，所以如果这产品还可以，以后我们就给你们供货。”刘巧花说完了轻咬着嘴唇忍着笑，张光荣挺了一下脖子然后又恢复自然，反正当一会她的男人也没啥损失。
这时管业务的副厂长也走了进来，张光荣立刻就拿出香烟，厂长的那根还没完呢，他再递上。
厂长接过香烟往耳朵上放接着说：“产品还行，你们又是本地的，如果价格可以，那当然行。”
张光荣咧嘴笑起来，赵俊已经跟他说过了，外地来的一个就一分三厘，所以马上开口，“最少得一分三。”
厂长和那个副厂长相视一笑，他们也不是傻瓜，眼前这年轻人显然就知道价格的嘛，“行，只要你们产品的色泽跟你们的样品一样，我们就用你们的。”
“谢谢两位厂长。”刘巧花笑起来特别迷人，其实她高兴得差点要亲张光荣了。
“还有一事，想问厂长一下。”张光荣详细地跟两位厂长说出他的打算，就是在鞋子上面再贴上一朵花，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朵金黄色的小梅花，这是他自己用剪刀剪出来的。
那位副厂长觉得行，其实他们厂里的技术人员也正在这样想，因为做出来的鞋子款式老是那几样，看起来有点呆板。副厂长转身从墙边的产品阵列柜里拿出一双童鞋，将张光荣的小梅花贴上去，真的一双鞋子就不一样。
“我看可以呀？”副厂长对厂长说。
还没等厂长回答，张光荣就抢先说：“这小花一朵就五厘。”
“行，就这么办，我们厂一个月差不多两三万个，你们赶得来吗？”
“能，我们的生产量一天最少一千，保证能供应你们。”张光荣喜滋滋地又递上香烟。
两人走出厂门，刘巧花终于忍不住了，坐在车上掩着嘴巴笑，太好笑了，厂长居然认为他们是夫妻。
“光荣呀，走吧，孩子在家里等着呢！”刘巧花嗲声嗲气说完后又“嘻嘻嘻”地笑起来。
张光荣没办法，不过也觉得她天生就是推销员的料，刚才在两位厂长的面前表现出来的沉着大方，对于一个农村妇女来说已经很少有的了。
“嘿嘿，其实那些小梅花更有赚头，我在赵俊他们厂里看到随地都扔着一些马口铁的边角料，跟他们厂买废料估计一斤也就两三毛钱，而且那些马口铁一面就是金色的，冲剪出来就是钱。”张光荣先不管刘巧花的恶作剧，怎么样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两人又跑了一家，差不多也就到了中午，刘巧花在后面说：“先吃饭吧，吃完饭逛逛县城，等人家上班了再到最后一家。”
吃饭又麻烦，两人走到挂着“R县饮食服务公司食堂”的门口，看着排价表又叹气，什么都要粮票，吃面条也好，吃粿条也好，反正没有粮票就得饿肚子。
还好食堂门口也有人在卖粮票，有了粮票却也便宜得不行，G省人不喜欢吃面，两人就要了一碗粿条汤。好家伙，一两粮票再加上四分钱，就是一直径大约十五厘米也有二十厘米深的一大碗。两人一阵豪吃，刘巧花吃了两大碗，张光荣一口气就是三，搞得那位站在热腾腾大铁锅旁的女营业员惊愕地朝着他看。
还有比他更典型的，旁边一位老兄不小心将一小块跟指甲差不多大薄如纸片的白色猪肉掉地板上，还弯腰捡起猪肉放在嘴边“呼呼“吹了两下，然后往嘴里放，美得眯着眼睛欣赏着猪肉的美味。更恐怖的是一大碗吃完了不过瘾，将大碗拿起来张开大口就等着，因为碗里还有油花可以往下滴。
不能笑人家这样，因为肚子饿，很少见到油的人当然不会放过一丁点油花了。刘巧花眼睛朝着一张张桌子上看，跟那个人一样的也不单单他一个，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干脆伸出舌头舔着碗
张光荣能够一连吃三碗不知道羡慕了多少人，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反正他们已经有收获了，高兴呗。
用不到一整天就跑完了三家，回家的时候不但刘巧花又喝起“我家的表叔……”，张光荣也高光得跟着唱，两人在玩起男女声合唱。
确实也值得他们高兴，三家厂都让他们搞定，当然张光荣一共就买了两包“大前门”，现在口袋里大约还有十支。三家加起来每个月就有五万个，另外那些小铁花也有几万，够他们忙的。
张光荣算过了的，每一个鞋环毛利也就能赚七厘，现在加上那些小花，一个月下来六股份每股可以当得了两个工人的工资。
后面的刘巧花又来了，高兴之下身子又靠着张光荣。想靠就靠吧，别到村里还靠着不想下来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