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同仁堂的买卖也是我们家做的。同仁堂的管事的逛八大胡同,看到我们家了。我们门口都是煤,码得跟小山似的。他过来说这家煤铺不错,从此就开始要我们的煤了,是每天二百八十斤大煤块,四百斤小块,一直做了很多年。等到我父亲一去世,煤铺就支撑不下去了。那时候我刚刚十六岁,我弟弟才十四岁,太小了,而我母亲岁数也大了。家里好歹还剩下点房子,我们就把原来在朱家胡同的房子都给拆了,全部改成平房,又卖了一些东西,得了八百块钱。那院的房子有七间呢,就是现在的朱家胡同9号。另外还有留守卫胡同的两间房子被人占了,我们跟人打官司,最后也没要回来。当时朱茅胡同25号、朱家胡同15号、留守卫胡同4号、王广福斜街4号,都是我们家的房子。当然这都是老门牌了。其实朱茅胡同25号和朱家胡同15号两个院子中间可以穿行,后门是通的。
现在我们家这个院子也非常大,当初是一个三进的院子,据说是用建颐和园时剩下来的料建成的。这个院子原来的主人听说是建造颐和园时当头的,当时偷工减料,就在这里建了宅子。后来这里改成了会馆,我们家的房子要不回来,就把这所宅子安排给我了。
我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1970年了,是房管局帮我找的。原来这个院子非常大,后来接出去了很多小厨房,这样就显得小了。当时院子里还有一棵大树,夏天的时候非常凉快。我看了好几处房子,就看好这儿了。粮食站本来有房子,我也没要,我对他们说我不能出大栅栏地区,我是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的,舍不得离开。
我不希望拆迁,不愿意住楼房,愿意住平房。年纪大了,住楼房在上面一待就是一天,吃喝拉撒全在一个屋里头,也出不去,憋闷。我在这里,还能经常和门口的街坊、卖古玩的聊天,多自在啊。
我小时候也有朋友在妓院里面干活,有一个姓雷的,他爸爸就是捞毛的。他从小就在妓院里干活,在朱茅胡同的如花楼、连升院、凤翔院卖烟卷。他是去年死的,比我还小一两岁呢。妓院被封的时候,他到电车公司开电车去了,跟我弟弟在一个公司。那时候是有轨电车,后来改成无轨了。他干活比较毛躁,不像我弟弟仔细,后来他开车时把人给撞了,出事以后就不能再开车了,就在永定门那边摆报摊卖报。他对八大胡同的事情知道得比我还要清楚,民乐院的老板就是他舅舅。他跟我是把兄弟,要不我也不知道那个唱琴书的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