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梨花正要开口骂,扭头看到是高全,到嘴边的脏话硬是给咽了回去。
肖老实父女一看高全来了,心里有了主心骨,底气也足了,就站着没有急着离开。
“哈哈,哈哈哈,全儿,自己人可不要伤了和气啊。”二娃看高全脸色难看,立刻换了一副笑脸,打起了圆场。
“这次我也跟着去,我不去肖芳没人照顾。”高全放开莫梨花,以不容置疑地口气对二娃说。
“兄弟,不是说好的嘛,等中州那边的大事忙完,我就派人来接你。你耐心地等几天吧。”
“肖芳不在含龙寨,哥们一天都等不了啊。”高全学着二娃的口气说。
“全哥不去,我,我也不去。”肖芳说。
高全听到肖芳叫了一声全哥,骨头都快酥了,喜滋滋地盯着她看,而二娃却一脸的不耐烦:“你以为你是天仙七仙女啊,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都上车,准备出发。”二娃一脸不耐烦,大声冲众人喊。
所有人早已准备妥当,只等二娃一声令下。众人看到二娃大手一挥,个个激动得不行。
有高全在,莫梨花也不敢放肆,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高全和肖芳扶着肖老实,坐到红石寨门前面,高全低声对肖老实说了几句,肖老实脸含微笑,满地地点头。
这时,卡车司机冲二娃摆手,二娃屁颠屁颠地跑去,一脸媚笑地抽出一支烟,递给司机。
司机看了一眼肖芳,低声说:“好水灵的妹纸,一定得带上,大哥肯定喜欢。”
二娃回头一看,连连点头:“是,那是专门给大哥物色。放心好了,我给强哥物色的也有。”
二娃话音刚落,就看到赛桃花手挽包袱,扭着小蛮腰走过来,上了卡车。
“强哥,这个咋样。”二娃冲赛桃花说。
强哥点上烟,抽了一口,笑着说:“不错,二娃费心了,先谢谢。”
说完,两人大笑起来。笑完后,二娃冲卡车里的狗剩摆手,狗剩见到二娃招手,像是训练有素的警犬,窜出卡车,跑到二娃跟前。
二娃说:“告诉村长,按计划行事。”
“是。”狗剩回答的干脆,是字吐口,扭身朝村子里跑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结巴。
不一会儿,村长迈着四方步,披着破棉袄,大摇大摆地从村子里出来,还面含微笑地冲卡车里的乡亲们摆手。
“跟着二娃好好干,多挣钱。”
二娃看蒋高山过来,和强哥打了招呼,迎了上去。
蒋高山大声问道:“二娃,人到齐没有?”
“到齐了。”
“那早点出发吧,家里的事有我呢。”蒋高山冲乡亲们说。
二娃回身冲司机喊:“发动汽车,出发。”
“轰隆”两声,两辆卡车同时发动,车屁股后面冒出两股浓烟。
一旁站着的莫梨花一看车要走,心里大急,不顾一切地跑过来,拉着蒋高山的胳膊说:“村长啊,你得给我做主啊。我家肖芳是正牌高中生,孝顺懂事还漂亮,她可不能失去这次出人头地的机会啊。”
说完,莫梨花想到每月一千块要打了漂,急红了眼,泪在眼眶里转。
蒋高山瞧了瞧莫梨花,又看了看高全三人,难为情地说:“你们家的事,我可管不了。我这个村长,在高全那小子跟前不管用,你没见那天他敢跟我对着干。”
“一个没爹没妈还死了师傅的野孩子,他还能翻了含龙寨的天。村长你一句话,我搭上这条老命,去和他拼了。”莫梨花有了蒋高山这个靠山,说话的底气足了一些,可样子看起来还是装腔作势。
蒋高山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去找高全商量商量吧。”
看着蒋高山朝高全走去,莫梨花感激得不行,如果不是人多,她都想搂着蒋高山亲一口。
蒋高山刚走到高全跟前,被卡车里的赛桃花看见,她麻利地从车上下来,站在了高全身边。
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要认准了一个男人,就会拼了命地维护他。
此时,高全很感激地看了赛桃花一眼,而赛桃花却给了他一个白眼。
高全笑了笑,对着蒋高山说道:“村长,你给我说说情,让我跟着去吧。”
“不是我不去说,只怕我说了二娃不会听。”蒋高山走近一步,低声说:“你没看二娃有了钱,就想自己当村长,我说话也不管用了。”
“不管用那你就别说了。”高全说:“麻烦你捎话给二娃,今天我要是不跟着走,他们谁都走不了。”
“你有本事拦着?”蒋高山认为高全吹牛,一脸的不相信。
“不信走着瞧。”高全仰着头,轻描淡写地说:“我能把活人弄死了,还能把他救活,你说我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真的是你!”蒋高山瞪着眼,下意识地后腿两步,生怕高全一脚踢过来,把他送上西天。
高全上前一步,假装扶着蒋高山,低声说:“那你说,咱们含龙寨还有谁,能把活人打死,死人救活啊。”
“不管怎么说,我儿子命没丢,这笔账算不到你头上,可是,现在我儿子像是脑子有问题,等查出毛病来,咱们新帐老账一起算。”
蒋高山转过身,丢下一句话:“我去找二娃试试,看他买不买我这张老脸。”
蒋高山与二娃面对面,先是挤眉弄眼,接着又推推拉拉,最后,蒋高山一拍大腿,大声喊:“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我今天把话撂这里,今天谁要是跟着二娃走了,老子明天就上他家去,收地收房子撵人离开含龙寨。”
卡车里的村民个个满脸兴奋,满怀憧憬,准备到外面大干一场。可现在村长一盆水泼过来,把所有人的美梦都浇灭了。
村民们没反应过来,个个无动于衷。
蒋高山瞪着眼,继续喊:“二娃不给我这个村长面子,我这个村长就不给他面子。凡是跟二娃走的,也是不给我面子,都给我听好了,要脸面的,下车。”
下车二字一出口,村民们开始磨磨蹭蹭,蠢蠢欲动,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卡车。
村民们心里都清楚,村长不乐意,留守的家里人肯定没好果子吃。
二娃一看这个阵势,只得妥协,就屁颠屁颠地跑到高全跟前,瞪着他说:“你小子,这下满意了,收拾东西走吧。”
高全站起身,两手拍了拍,笑着说:“孤家寡人一个,走到哪哪就是家,还拿什么东西。”
说完,高全转过身,对着肖老实,“扑通”一声,两腿跪在地上:“爹,我带着芳儿走了,您老多保重。”
肖芳迟疑了两秒,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喊了一句“爹”,已经是泣不成声。
“走吧,走吧。”肖老实一手捂着脸,一手拉两人站起:“全儿,你浑身是本事,爹把肖芳交给你,放心。”
毕竟是一家人,心里连着筋,莫梨花也摸着眼泪过来了。肖芳对着莫梨花磕了头,高全也跟着磕了。
虽说两人不是拜堂成亲,可当着含龙寨乡亲们的面,给二老磕了头,两人的关系就基本定了。
而赛桃花站在一旁,笑着流着泪。
等所有人上了车,放好了行李,蒋高山对着众人,两手叉腰,挺着胸脯,大声喊:“乡亲们,你们放心的跟着二娃闯世界吧,他是咱们含龙寨的能人,是你们学习的榜样。出去后你们要听二娃的话,少说话,多干活,多挣钱,家里的事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蒋高山说话的派头十足,很像是大领导讲话。不过,在含龙寨大多数人的眼里,蒋高山始终都是最大的官,他的话必须言听计从。
“哈哈,哈哈,好。”二娃带头鼓掌。
鼓掌完毕,蒋高山冲二娃一摆手,又说道:“高全,你小子会点三脚猫功夫,我现在给你一个任务,以后你负责照顾乡亲们的安全,如果这次出门,有谁磕着碰着生病了,我拿你是问。要是把谁弄丢了,我就报到镇上去,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刚开始高全还不明白蒋高山和二娃搞什么名堂,可蒋高山的一番话,给他提了醒,也让他想明白了一些事。
高全此刻,开始打心眼里佩服师傅治病救人和看人卜卦的本事,好像他从来没有失过手,也没有算错过。
当然,师傅出手的次数比较少,失手的几率也少很多。高全笑着,抬头看了看对面坐着的肖芳和赛桃花。
两人手拉着手,抿嘴微笑,紧盯着他。
高全抹了抹脸,笑着问:“看啥看,我脸上有花啊。”
赛桃花撇撇嘴,说道:“小屁孩,真会臭美。你脸上没花儿,油灯灰不少。”
这时,高全才想起,昨晚抱着书在油灯下看了一夜,大早上也没顾上洗脸,就跑了过来。
高全赶紧用手抹脸,然后仰脸让两人看。可两人一看,笑得更厉害了。
此时,坐在旁边的狗剩、驴蛋等人,一脸羡慕嫉妒恨表情,像是在说:高全这小子走了****运,轻而易举地就把含龙寨的一大一小两朵花给摘了,还真是一坨又大又黑又肥的牛粪。
两辆卡车摇摇晃晃地出了含龙寨,在曲折蜿蜒的小土路缓慢行驶,坐在卡车上的人朝古老的寨子挥手告别。
以蒋高山为首的乡亲们,站在含龙寨的红石寨门前,使劲地挥手,不由自主地朝前走着。
有几个胆大的孩子,跟着卡车的屁股后面跑,跌倒了爬起来,呼喊着不愿意回头。
直到含龙寨完全在众人的视线里消失,彼此还在不停地挥手。
高全一直凝视着师傅的墓地,担心师傅是否顺利地从墓地出来。
突然,高全看到一个人影,在小土路一闪而过,消失在齐腰深的枯草里,几只野鸡嘎嘎叫着,从枯草中飞起,又在不远处落下。
高全知道,这是师傅在给他告别。他看着师傅消失的地方,在心里默念:师傅,您老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