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全知道,如果他答应了,把师傅往棺材里一放,棺材板盖上,钉子订上,那师傅爬不出来,还不真被闷死。
想到这一层,高全说啥也不同意二娃让人去买棺材。
眼看到手的利润泡汤了。众人就指着高全的鼻子,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
对于含龙寨的这些人,在高全看来,又可恨可气,又无可奈何。
没办法,他只得硬着头皮顶着,谁让他吃过别人家的馍,穿过别人家的衣。
高全虽然对含龙寨的村民心有不满,但却在心里宽慰自己:师傅说过,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被这些所谓的恩人,骂两句,算个鸟。
不管村民骂什么说什么,高全没事人似的,面无表情地坐着,好像跟他没啥关系似的。
“好了,都别在说了。”二娃大声说:“你们这些货,心里想的啥我会不知道。把这几百块拿去,分了吧。”
有小红鱼分,没人愿意搭理高全。
眨眼功夫,刚才还怒气冲冲,把高全说得一分不值的众人,个个都喜笑颜开,簇拥着分钱去了。
高全冲二娃笑了笑,问道:“二娃,你的钱是风刮来的,不是你辛苦赚的吧,出手也太大方了点。”
“哈哈,会花钱才会赚钱。”二娃摸了摸光头,继续说:“哥们赚钱快得多,跟风刮过来的差不多。”
“你有钱是你的,我不会要一分,更不会羡慕嫉妒恨。”高全想了想,又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钱给师傅买棺材,剥张树皮裹身子就行了,你也别为我破费了,我怕你这份情谊哥们还不起。”
“别啊,咱俩啥关系,从小光屁股长大,这份感情上哪里找,再说了,我也不是白出钱,你怕啥?”
听二娃这么一说,高全心里有底了。看来二娃还不死心,还想拉拢高全,让他跟着一起出去闯荡。
高全心里明白,二娃不是重情义,而是看上了他的身手和拳脚功夫。
不过,二娃的那点心思,正合高全的心意,既然大光头二娃那么死心眼,就答应他好了。
等弄清楚这小子的真实目的,再收拾他吧。
想到收拾二娃,高全还有些于心不忍,好歹二娃也是他的发小,暗地里跟他作对,显得有些不仁义。
可是,在含龙寨众人乡亲们面前,二娃的心思,恐怕要龌龊的多。
何况,高全从小受师傅的传统思想教育,在大是大非面前,高全的立场还是鲜明坚定的。
打定了注意,高全也轻松了很多。笑着走过去,拍着二娃的肩膀,低声说:“哥们跟你出去混,你可得多照顾,别把我卖了。”
二娃一听,两眼发光,兴奋地摸着大光头,笑得眼睛都找不到了。“哈哈哈哈,放心吧,只要跟着我二娃混,有我吃的,绝对饿不着你高全的肚子。你只要听哥们的话,我保证你不仅吃香的和辣的,还让你夜夜做新郎,嘿嘿……”
说完,二娃的胳膊碰了下高全,给他递了个眼色。
看着二娃那恶棍表情和淫邪眼神,高全断定,这个大光头胖子,在外面绝对没干啥好事。
“做新郎就算了,哥们不好那口。”
“哈哈,哈哈哈,还挺能装,我看你好的很。”二娃随手一套,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小红鱼:“这点钱,先拿着,愿意给瘸腿龙买棺材就买,不愿意买,你拿去给你丈母娘,那个婆娘。哈哈哈……”
二娃摸了摸光头,低声说:“骚得很,而且还见钱眼开。”
高全脸色一冷,猛抬右脚,狠狠地踩下去。
“哎呀,高全,尼玛找死。”
“好歹也是我未过门老婆的亲娘,说话注意点。”
二娃也知道刚才说的话有点过分,没办法,谁让他嘴贱,先吃了高全的哑巴亏。可是脚痛得钻心,二娃只得坐在地上,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你这两天,赶紧把你师傅的后事料理了,咱们年前走。”
“不能等过了年走啊,这大过年的,谁愿意跟着你出去。”高全心里不乐意。
“哼,你去问问谁不愿意,都骂不得今天就走,明天就赚钱。”二娃撇撇嘴,继续说:“咱们含龙寨的人啊,都是穷怕了,个个都钻到钱眼里了。”
含龙寨两面环山,一面靠水,只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土路通往外界,几乎与世隔绝。
多少年来,含龙寨的村民都过着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活。直到最近几年,才有人趁着农闲时候,砍些竹子,到镇上卖了换钱。
本来平静的生活,被二娃的衣锦还乡打破了。
看着二娃逐年发胖的身体,高贵大气的皮袄,很多人开始心生向往,恨不得现在就像二娃那样,穿着大皮袄,戴着金链子,成为大胖子。
高全何尝不知道村里人的心思,甚至刚开始,他也头脑发热,想跟着二娃去发财。
偏偏师傅慧眼独具,认定二娃在外面没干好事,把发了财的二娃贬低的狗屁不是。
对于师傅的话,高全也有开始的怀疑,到后来的深信不疑。
高全心想,现在师傅死了,虽然是假的,但是还得为他守丧,装得像真的一样。
这样一来,就不能和肖芳办喜事了。哎,高全在心里为自己惋惜。“好吧,啥时候走,你一句话,我这边无牵无挂一个人,随时背着包袱跟你走。”
“哈哈,哈哈哈,太好了。”二娃笑着:“等你师傅的事一完,我就打电话到中州,让他们派车来接,咱们到中州过大年。”
“想到中州过大年,就不能带高全这个混蛋走。”蒋高山背着手,阴沉着脸走进茅屋,身后跟着狗剩、狼娃等人。
二娃一看是村长,有些不乐意,狠狠地瞪着蒋高山身后的狗剩、驴蛋等人。
这些狗腿,为了几包烟和几块钱投靠了二娃。眼看二娃带着人要走了,这些人又跑去给蒋高山做狗腿。
蒋高山走过去,轻声说:“这小子跟肖老实一样,心术不正,我不让他去中州,是怕他坏了咱们的大事。”
听蒋高山这么一说,二娃立刻紧张起来,像是防贼似的,瞟了一眼高全。
高全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冲二娃点头微笑。
二娃拉着蒋高山出了茅屋,两人在歪脖树下你一句我一句,悄悄地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二娃一拍大腿,骂了一句:“妈的,我对他有情有义,他却向来坏我的好事,狗剩狼娃驴蛋,给我抄家伙,我……”
狗剩等人听到召唤,立刻蜂拥而出,聚在歪脖树下,听后二娃吩咐。
“慌什么慌,给我滚回去。”蒋高山说:“去给高全说下,完事齐备,赶紧把他师傅埋了完事。”
众人看了二娃一眼,二娃点点头,他们才转身进屋,帮着高全用树皮把瘸腿龙裹起来,用木板床抬着出门。
等众人出门,蒋高山说:“狗剩那几个吃货,吓唬人还行,对付高全门都没有。”
二娃点点头,那天高全对付蒋高山的几招,他都看见了,以高全的身手,别说狗剩他们几个不行,就是搭上蒋高山和他,也占不到便宜。
“怪不得肖老实跑去捣乱,原来是高全这小子使的坏。”二娃皱着眉,挠了挠头:“可是,高全怎么会知道咱们的计划?”
蒋高山连连摆手:“不是我说的,我没那么傻,把发财的好事告诉他。”
“再说,这小子差点弄死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二娃点着头:“你打算怎么对付这小子?”
“哎,这小子太厉害,办法还没想好,等想好告诉你。”
“莫梨花能信吗?”二娃又挠了挠头:“她可是肖老实的老婆。”
蒋高山嘿嘿一笑:“女人嘛,把他收拾舒服了,啥话都会说。”
“哈哈……嘿嘿……”二娃笑了。
高全和狗剩等人将瘸腿龙的尸体抬到墓坑旁,用树皮裹好了身子,把瘸腿龙放了进去。
高全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竹筒拿出来,正准备找地方放,有人骂了一句:“到底不是亲爹,连一滴泪都没有。”
“啊……我的师傅啊……”高全心里骂那人多嘴,嘴里喊着师傅,用袖子挡着脸,偷偷地往眼睛上抹眼泪。
那人也是随便一说,高全哭不哭才懒得管。不过,就是这么一个小细节,日后给仇人留下了线索,暴露了龙云阳诈死的事。
高全装模作样地哭着,心里着急,竹筒还没给师傅放进去呢,坑里的土都快填满了,得赶紧想个办法,要不然真把师傅闷死了。
“都给我停下。”一个男人在远处喊着。
高全心里一惊,不会是穿帮了吧。
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二娃扭着肥大的身子,朝这边走来。
“二……二……”狗剩眼皮活,放下铁锨迎了上去。
二娃理也没理狗剩,直接走到高全跟前,冲拿铁锨的几个人说:“都滚吧,我给高全说两句话。”
众人一愣,这不是二娃的风格啊。他一没散烟,二没拿钱,三又不是村长,谁愿意听他的话。
二娃看众人不动,两眼一瞪,吼道:“都聋了,听不见。”
狗剩摆着手,招呼众人:“走,走,走……”
等这些人一离开,高全心里窃喜,脸上却表现得很不乐意。
“二娃,你啥意思。”高全说:“你把人都赶走了,谁埋我师傅,难道让我这个孝子亲自动手。”
“高全,你小子不学好,这次是死师傅,下次死的那个就是你。”二娃虎着脸,加上块头大,给高全一阵压抑之感。
高全站起身,随手事先准备好的竹筒往墓坑里一插,问道:“二娃,你说这话啥意思,我跟你去闯荡,就是不学好拉。”
“跟我闯荡,你想都别想,我带谁走,都不会带你走。”二娃啐了口浓痰:“我把你当兄弟,可你背地里鼓动肖老实坏我的事,要不是村长,老子******就上了你的当。你跟我出去混是假,你坏我的大事是真。”
二娃说的话,高全听着有些迷茫。
当时他把话透露给肖老实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肖老实绝对不会对二娃说的。
难道是……高全想起一个人——莫梨花。只有她,才有可能听到高全与肖老实的谈话,也只有莫梨花,才会跑去告诉村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