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十年前。
也许正是严冬,也许还是个夏天。反正,白帽村附近永远风雪交加,仿佛这个村子永恒的基调就是肃杀。
银装素裹的山地,一名如花般的女子正快步前行。
之所以称作如花般的女子,因为她头戴白玉作蔓,缀以粉红花瓣的花冠;身穿沁人心脾的花甲。只用眼睛都能看到她周身散发出的芳香气味。更因为她的样貌她的身形,本就如绚丽多姿的花朵。
疾走于皑皑之地,银白的世界中流淌着一朵粉艳艳的花朵,赏心悦目。
女子身后,有一名健硕男子苦苦追赶。这名粗犷的中年汉子,四方大脸上五官刀刻般分明,棕色的络腮胡须直连到头发。一身银亮的猎人重铠,威风的斗篷后还别着一只神圣的大盾,一杆威猛的火铳。
身穿如此重铠,已有些气喘吁吁的男子一边加紧脚步跟着前边急急前行的女子,一边还不时回头看看身后,声如洪钟催促道:“姿造你快点!”
“是,是。”有个阴冷又疲沓的声音远远应着。
那是稍远处,一名细长高挑的男子。
因为瘦高,稍稍显得有些驼背。他双手插在裤袋之中,表情动作一般吊儿郎当,不紧不慢跟在二人身后。最显眼的,是他那一头如雪的银发。
中年男子见他慢慢悠悠毫不着急,只好又唤那女子:“飞蝉,也不急这一时。稍微休整一下吧。”
女子不回头:“我担心雪月花姐姐,哪有心情休息。”
那名叫做姿造的男子则远远说道:“要是听说她正在对付迪加雷克斯,我豁了命也跟着你跑。只是听到的消息是:迪加雷克斯在杀害了抵抗它的白帽村猎人们之后,已经又一次销声匿迹了。”
飞蝉也不跟他废话,只朝着雪山村的方向更加紧了脚步。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干脆停了下来,等着姿造走到身边。
“哪见过飞蝉这样着急?不要再刺激她了。”他小声告诫姿造。
“是。杰内西斯队长。”姿造答道。虽然行动上并不配合,至少在言语上,他还是很尊重队长这个粗壮汉子的。
怪物猎人是有直觉的,更何况他们本又是猎人中的翘楚。只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杀气袭来,二人同时警惕地转头去看。
只见远处山洞,漆黑之中腾起两团磷火。鬼火逐渐向洞外飘来,看身形,隐约一头小兽。那幽光竟是小兽令人生畏的眼睛。
定睛再看,二人大吃一惊。
哪里是什么猛兽,原来走出山洞的是个七八岁的人类孩子。
冰天雪地之中,孩子衣着单薄并且褴褛。一头乌黑的精干短发,圆圆的脸蛋煞是可爱,目光炯炯,即使走到了明亮许多的雪地里仍隐隐射出光来。与之年纪不相称的,是他那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中,正攥着一把墨色的长长太刀。不和谐中透着说不出的威慑力。
孩子骇人的目光扫过二人,喊了一句:“你们有没有遇到迪加雷克斯?”
杰内西斯答道:“一路过来都没有遇到任何轰龙。”
孩子点了点头,转身朝与二人相反的方向走了。
杰内西斯与姿造面面相觑。
这孩子什么来路,居然敢追杀迪加雷克斯?
就这短短的一阵耽搁,飞蝉背影早已行远。容不得多想,二人稍一迟疑便又朝着白帽村进发去了。
“唉!丈夫就葬身于迪加雷克斯之口,自己又……雪月花这孩子,真是命苦哇!”鬼斩破家空荡荡的屋檐下,一位婆婆同情地对飞蝉他们倾诉着。
飞蝉已是泪眼朦胧,杰内西斯与此前一直阴沉着的姿造也是神情肃穆,默默不语。
“还留下个那么小的儿子。真是造孽啊!父母双亡,该怎么活下去啊……”
“孩子呢?”飞蝉连忙问道。
“可怜的孩子,在家不吃不睡等了妈妈两天两夜,最后等来的却是妈妈丧命的消息。也不知什么时候就独自跑出去了。唉!这荒山野岭的……”
姿造突然想起了途中遇到的小兽,看了一眼杰内西斯。
杰内西斯同样,也是立刻想起了那个不平凡的孩子。
而那小兽,也正好出现在了几人眼前,依然提着那把泛着墨光的太刀。
话说鬼斩破自七岁生日当天目送妈妈离开,在祈祷中苦等到第三日,才听到了雪月花壮烈牺牲的消息。他没有哭,而是一言不发提着他的斩破刀沿着妈妈最后的足迹走出了村庄。寻遍了整个白帽村周围的雪山,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没有丝毫关于迪加雷克斯的消息,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猎人,包括妈妈的尸首。
直到不久之前,遇到了两个似曾相识的男子。当他走出老远,才回忆起他们是幼时曾经见过的威武猎人,雪月花说他们是非主流猎人。如果没有猜错,他们该是来找雪月花的吧。于是,鬼斩破决定折返白帽村,回到了自己家中。
“进来吧。”鬼斩破推开屋门,招呼众人进屋,语气却是冰冷得像个看破红尘的老人。
这小兽般的孩子就是第一太刀女猎人雪月花的遗孤。初见这与众不同的孩子,非主流猎人们暗暗称奇,可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他。
“孩子。”飞蝉看着鬼斩破连日来被刮破的单薄衣衫,和那被冻伤的可爱脸蛋,禁不住悲从中来。她一把搂过孩子:“我们来晚了!”
鬼斩破躲了躲,他还不习惯接受除了妈妈以外的人亲近自己。但是从她颤抖的身躯感受到的悲恸,使他还是勉强接受了这个陌生的拥抱。
飞蝉抱着鬼斩破痛哭了一阵。抚摸着鬼斩破的小脸蛋,无限怜惜:“来,把衣服脱了,阿姨给你补补。你的妈妈待我如同亲妹妹,我便也要待你如我的亲生骨肉。有我在,就像妈妈在,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一直追杀了可怕怪物迪加雷克斯多日,无比坚强的七岁孩子,想起妈妈终究是不在了,洪水倾泄般嚎啕起来。
姿造本是个阴郁男人。名头响亮,人称“东方神秘弓手姿造”,自称“刹那一匹狼”。可他此刻却很受不了屋中阴郁的气氛,独自站在门外望着远山飞雪。
飞蝉坐在雪月花时常坐着的地方,一针一线认真又饱含深情地为鬼斩破补着衣服。
鬼斩破自顾自在屋中忙碌着,似是在收拾东西。
杰内西斯则注视着孩子,对他说起了话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鬼斩破。”孩子答着,手中却不停歇。
“鬼斩破。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可以在冰天雪地追杀迪加雷克斯想要为母报仇。了不起的小英雄。”
鬼斩破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敦实的中年男子,不知他想要说什么。
“你的爸爸须佐,你的妈妈雪月花,都是响当当的大英雄大豪杰。你要时时记住坚强,不要堕了他们的威名。”
鬼斩破点了点头,从墨黑的刀鞘中拔出锃亮的斩破刀,磨砺起来。也不知是否因母亲的离去而迅速成长,从几人见到他起,这孩子就如同小大人般,与他年龄不符的沉静。
“你们是非主流猎人吧。”
“是啊。”吃惊的不止杰内西斯一人,这孩子竟然识得他们的身份。
“来找雪月花?”
“是的。”杰内西斯难免沉痛:“这次专门过来白帽村,本是想来劝说她出山……结果到了前边极北镇,听说这里迪加雷克斯现身,众多猎人丧命……唉……我们来晚了一步。如果可以同雪月花他们并肩作战……”
呛啷一声,宝刀入鞘。
鬼斩破陡然站起身来,神情毅然:“我跟你们去。代替雪月花,还有须佐。”
作者自解:
1.姿造,日本语名词。姿就是形状,造就是刺身、生鱼片。意思是把鱼片切好之后,再把鱼头和鱼尾鱼鳍照着原来的形状摆回去,如同原来完整的鱼一样。一般是装在船状的寿司盘上。本文采用姿造作为“东方神秘弓手”之名,有一定恶搞意味,更出于《怪物猎人P2G》中的武器“旗鱼弓姿造”。另,杰内西斯、飞蝉之名也有同样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