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感觉主要来源于孟昶一点也拿不准花蕊夫人对他是什么感觉,或者说有没有感觉。大多数时候,花蕊夫人对孟昶都是爱答不理的,这说明她没感觉。但有时候又会主动和孟昶贫上两句,甚至会向他猛送秋波,这又说明她很有感觉。其实我们知道那和感觉没什么关系。即便如此,这也已经让孟昶很开心,并以为找到了知己。这很好理解,即使以往的学术研究可以带来乐趣,但我总觉得任何乐趣如果只能独享的话,也必将会变得枯燥无味。一既然花蕊夫人喜欢物理,孟7V就继续去研究物理问题。但以前研究物理是因为他认为这么干可以带来乐趣,而现在他这么干却变成了为了让花蕊夫人有乐趣。既然乐趣不在物理本身,所以就注定什么也研究不出来。这也很正常,要是爱因斯坦研究物理的时候老想着梦露,估计也发现不了相对论。孟昶生怕被花蕊夫人看出他在物理学上的一事无成,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遮遮掩掩的。后来孟昶终于放了心,因为他觉得花蕊夫人喜欢的应该不是物理学,而是应用数学,尤其擅长的是随机变量。月这个结论孟昶是这样得出的,他一点也拿不准每次见到花蕊夫人的时候,人家是和蔼可亲还是不理不睬。于是他就用统计学的方法计算。孟"JQ把花蕊夫人每次的态度设定为一个基本事件,如果和颜悦色就取值为I,横眉冷对则取值为O,接着又去分析这些取值的分布规律。孟昶觉得只要掌握了这些,就可以计算出花蕊夫人每次态度的随机变量了,进而就可以揣摩出花蕊夫人的态度。孟昶当然没想过在花蕊夫人态度不好的时候就躲起来,他只是想先有个心理准备而已。不过算来算去只让孟超晕头转向,每次花蕊夫人见到他的时候还是阴晴不定。于是孟昶又去计算随机变量的方差,但结果还是没什么变化。因此,孟昶就断定这些取值一定不属于正态分布,而且他还断定花蕊夫人在这方面的研究一定比他精深得多,要不自己怎么总也算不过人家呢。
在知道花蕊夫人是研究数学的之后,孟昶对花蕊夫人更迷恋了,同时又觉得自惭形秽。因为搞物理的人在研究数学的人面前,一定会自惭形秽,就一象学文的碰见学理的一样。而且在孟昶眼中数学一直就很美,无论数字还是符号、构图还是组合、公式还是证明,都具有至高的美。他以前很少出触动这个领域,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还不够美。他还觉得也只有花蕊夫人才配研究数学。只要一想到最美的人在研究最美的学问,孟昶的小弟弟就高高翘起。而如果这时候花蕊夫人的基本事件取值是0的话,他就只能去找别的女人发泄了。这么干的时候,孟昶的心情无比糟糕。
在开始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希望自己能保一持一个真诚的态度。直到现在,我还应该算是坦诚一的,也希望可以继续坦诚下去。现在,我就不得不一承认孟昶是在单相思了。
十二
虽然已经嫁给了孟昶,但花蕊夫人还是从心里讨厌他。除了做爱的时候,花蕊夫人还是把自己包在银丝锦缎里。而即使在做爱的时候,她也很少把嬉皮笑脸的面具摘下来。在花蕊夫人看来,除非是真正把她征服的男人,否则谁也不配看到真正的她。这么看来,她这么干是出于自尊。
对花蕊夫人而言锦锻和面具是一种自己精心设计保护。这样她就可以把心关得紧紧的,不放任何人进去。好像也只有这样,她就还算是她自己的,还有被别人征服的机会。这么看来,又有点自卑的成分了。
征服花蕊夫人的人当然不会是孟艇,在我看来他对花蕊夫人的做法根本就不是在征服她,而是千方百计的告诉她自己已经被征服了。既然方法是错误的,结果当然就正确不了。而且就算是方法对了,也得用对人才行,否则还是正确不了。
孟昶的一切言行都让花蕊夫人反感,无论是以前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就算看到了论文性欲勃发,也不能说明什么,那是因为论文本身而不是孟昶。而且花蕊夫人还经常怀疑—孟昶这么个俗人,怎么会写出那些深奥的东西来,说不定是矮胖子找枪手代劳的。这样一来,花蕊夫人就觉得孟昶不仅强占了她的身体,还欺骗了她的心。这可比强占身体可恨多了。于是花蕊夫人每看一次论文,就会性欲勃发,然后和孟昶做爱,再然后觉得孟昶这个矮胖子又骗了她一次。也就是说,每一次做爱都加深了她对孟昶的厌恶。如果孟昶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会不会把所有的论文都烧了。
当然,孟昶也偶有让花蕊夫人感动的时候,比如把成都用锦缎包起来。看到成都变成了一个大礼盒时,花蕊夫人躲在面具后的脸已经被泪水打得精湿了。然后她就拉着孟昶上床做爱,不仅主动把所有银丝锦缎脱了个精光,甚至还主动摘掉了嬉皮笑脸的面具,把一个完完整整的自己呈现在孟昶面前。在做爱的时候激情澎湃,嘴里还傲傲乱叫个不停,还使劲抱住孟昶的脖子,差点闹出人命。但过不了几天,花蕊夫人又会奇怪自己怎么会被一个矮胖子感动了。而且就算是被感动了,也不代表被征服了啊。感动只是一瞬间,而征服可是一辈子的事,这是有质的区别的。于是,花蕊夫人又从心里讨厌孟昶了,比以往更甚,因为她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而且她还把责任全都推倒了孟昶身上:“谁让你感动我了?”如果孟昶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他有没有勇气把自己阉了,再也不和花蕊夫人做爱。
无论孟昶做什么或不做什么,花蕊夫人都会瞅不上眼。如果孟昶整天围在她身边,她会觉得这个矮胖子也太腻歪了吧。如果孟昶没在她身边,她会觉得没看见这个讨厌鬼的日子真好啊,但又会认为矮胖子一点也不重视自己,也就说明矮胖子以前的言行都是虚情假意。孟昶研究物理,她会觉得矮胖子又打算骗她的心了。孟昶计算见她的随机变量,她会觉得矮胖子的有神经病。总之,要是讨厌一个人可以不用任何理由,也可以拥有一切理由。
花蕊夫人有的时候也想,既然已经嫁给了孟昶,就认命算了,否则就是和自己别扭了。于是,她就主动去找孟昶的优点。但这种自己骗自己的勾当,实在不适合花蕊夫人。无论怎么找,她还是看着孟昶别扭,而且越看越别扭。在我看来,这个结果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她还把自己包裹在银丝锦缎和嬉皮笑脸的面具之中。或者说其实花蕊夫人本身对孟昶也许并不讨厌,或不那么讨厌,真正讨厌孟昶的是银丝锦缎和嬉皮笑脸的面具。如果孟昶知道了这些,不知道他有没有胆子把花蕊夫人扒光,再把面具扯掉扔到地上踩上几脚。我估计他没这个胆量。
十三
在我眼里,遇到花蕊夫人之前的孟昶是个快乐的人,而遇到花蕊夫人之后的孟昶就不快乐了。这很合理,单相思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但孟昶并不这么看,或者他还没看出来,所以整天不停的讨好花蕊夫人,目的就是让花蕊夫人感动。
孟昶把感动花蕊夫人的程度分成了四个层次。最基础的层次是让花蕊夫人给个好脸,能和自己贫上几句。这个层次的感动孟昶经常可以达到。
花蕊夫人毕竟还是个女人,对死乞白赖讨好自己的男人,虽然从心底里腻歪,但也不愿意当着面把脸撕破了。而且这好像也说明了他的随机变量并没有白算。
第二个层次是可以和花蕊夫人做爱。这个层次孟昶达到过,虽然次数并不很多。这个层次里,花蕊夫人像个木头一样躺在床上,这时候她也确实把自己想像成一块木头,任凭孟昶把裹在身上的银丝锦缎一层层脱掉。如果脱掉锦缎之后孟昶伸手去摘嬉皮笑脸的面具,她就会骂上一句:“蹬鼻子上脸是不是!”如果孟昶不听警告继续伸手的话,她就会毫不留情的给孟昶一个大嘴巴。在花蕊夫人看来,这可是尊严的问题,绝不能有一丝半点含糊。挨了大嘴巴的孟昶灰头土脸地趴在花蕊夫人身上,认认真真地做爱。从爱抚到射精,每个动作的细节都小心谨慎。完事之后,还要站起来向花蕊夫人深深鞠上几一躬,并特别严肃地说:“多谢关照!”这时候,花蕊夫人会摆摆手,然后看也不看孟昶一眼,自己把银丝锦缎一层层包回自己身上。第三个层次是可以和摘掉面具的花蕊夫人做爱。
这个层次孟昶偶尔达到过,但只有几次而已。也就是说,孟昶一辈子也没见过几次真正的花蕊夫人。
第一次达到这个层次的时候,孟昶美得差点中了风。
虽然他不明白花蕊夫人为什么会被感动到这个地步,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还有什么客气的。于是他就和花蕊夫人一起疯,直到花蕊夫人觉得自己吃了大亏为止。后来孟昶再达到这个层次的时候就冷静多了。虽然还会差点中风并和花蕊夫人一起疯,但动作已经不像以往那么细腻了,因为他的精力都用在了眼睛上。他在把花蕊夫人脸上的每个细节都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多遍,并牢牢记在脑子里,留待花蕊夫人后悔的时候慢慢回味。每次这么干的时候,孟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很悲哀。
第四个层次是花蕊夫人可以为他流一滴眼泪。
花蕊夫人在和孟昶贫嘴的时候会向孟昶笑。虽然笑容留在了嬉皮笑脸的面具之后,笑声他还是听得见的。但花蕊夫人从没向孟昶哭过,即使被感动到第个层次的时候,眼泪也是偷偷流下的。孟昶觉得只有花蕊夫人为他流了哪怕一滴眼泪,才能说明自己真正打动了她,或者说明她对自己动心了。孟昶当然没有盼着花蕊夫人难过的意思,而且女人流眼泪可不一定是因为难过。不过,花蕊夫人的眼泪终孟昶一生也没有看到过。为了感动花蕊夫人,孟昶干了许许多多的事。一气把成都变成大礼盒就是其中的一件,而且干得很成功,我们知道他因此达到了第三个层次。于是孟昶再接再厉,又在成都的城墙上种满了芙蓉和桅子花。一在我看来,他又把成都变成一个花圈。这么干比礼盒的创意差得太多了,所以花蕊夫人只因此被感动到了第二个层次。孟昶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感动花蕊夫人,到后来创意越来越有限了,于是他就每月召开研讨会,探讨感动花蕊夫人的方式方法。而且每次研讨会都有不同的主题,比如第一次的主题是“想爱就爱”,第二次是“谁能想爱就爱”,第三次是“到底谁能想爱就爱”。被请来参加研讨会的,都是蜀国有名的花花公子、骚人墨客以及和花蕊夫人同一年龄段的女人。孟昶给这些人规定了硬性指标,每月至少要想出达到第三层次的感动1次,第二层次的感动5次,第一层次的感动越多越好,但不能少于30次。而且要有新意,绝对不能有雷同的情况。至于第四层次的感动,孟昶根本就没指望过他们。这些人整天坐在一起抱着脑袋想感动,只要一想到新的方法,就马上给孟昶打报告。接到报告后,孟昶就照着去做。不过他们想出的方法有时候管用,更多时候不仅不管用,还会让适得其反,让孟昶没头没脑的挨一顿臭骂。于是孟昶就命令这些人以后亩想出新的方法,自己己先试试。这么干的结果很不好,因为这些人自己被自己感动的不行,然后自己一人之间就搞在了一起。而搞在一起之后,他们就再也想不出感动人的方法了。
十四
在我的世界里人分为两类,一种活得特别“二”,另一种活得特别“事”。对于“事”的人,我总是敬而远之;对于“二”的人,则坚定的引为一同类,而且总想和他们套套近乎。在我看来,孟昶活的确实足够二,花蕊夫人也是。你一定认为花蕊夫人是个特别德行的女人,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说话的时候下巴使劲往上翘着。但我要告诉你不是。
在大多数人的眼中,花蕊夫人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尤其是说话的时候。更要命的是她还特别愿意跟谁都聊上两句(当然孟昶是个例外),不过说出来的话大多不招人待见。比如她和别的殡妃聊天,竟说些讨厌孟昶的话,还说“谁要是看上他才是瞎了眼呢”。一点也不知道人家为了能和孟昶过上一夜,天天愁眉不展呢。又比如她和太监聊天,聊着!聊着竟扯到了同性恋上面。然后还对人家说:“在这方面你真有天赋啊!”其实她是在夸人家对同性恋的见解独到,但在人家听来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大家因为花蕊夫人是个美女,所以在她找上来聊天的时候,都会敷衍几句。敷衍后的结果往往是-气个半死,但因为孟昶的原因,谁也不敢当着面把气生出来。不过这样一来,花蕊夫人就认为大家都愿意跟她聊天,还把其中几个经常能聊到一块的太监宫女引为知己,定期开一些PARTTY。不过她的知己却不一定把她当作知己,他们都有自己的打算。比如有的人是为了升职发财,有的人是为了获得与孟昶接触的机会。更有甚者,有个太监竟以为花蕊夫人看上了自己,梦想着和她发生柏拉图式的恋爱。
对别人的企图,花蕊夫人并不在意。她觉得自己嫁给孟昶之后已经失去太多了,现在就只剩下这些朋友,所以必须珍惜。如果有人说朋友坏话,她就会毫不客气的把那个人臭骂一顿。骂完之后还要说一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低毁我的朋友。”
对朋友们提出的各种各样的要求,花蕊夫人都尽其所能去满足。人家跟她借钱,她就毫不犹豫地借给人家,从不着急要钱,而人家也确实没想还。人家要她在孟艇面前说几句好话,她就毫不犹豫去跟孟昶说:“这人真不错”,或者说“人家多可怜啊,你对人家好点啊”。人家要跟她谈恋爱,她就告诉人家:“等你长出来再说。”但依旧拉着那个太监聊天,弄得太监神魂颠倒又有苦难言。
当然,花蕊夫人的朋友对她也并非都是或总是虚情假意,有时候也会劝劝她说话注点意,否则会得罪人。但无论怎么说,花蕊夫人就是听不明白。最后她的朋友不得不发出感叹:“原来你是真二啊!”听到这个,花蕊夫人就会马上反驳:“难道你认为我装二吗?”不过,即使在朋友的面前,花蕊夫人还是包着厚厚的银丝锦缎,带着嬉皮笑脸的面具。也就是说对朋友她也不会轻易吐露心事,卸掉保护。而且她经常跟朋友们说:“人活着已经很糟糕了,干嘛非说那些不开心的事呢。再说我早就麻木了。”
十五
在孟昶眼里,世上有意义的事就只剩下感动花蕊夫人一件了。不过这件事在我看来才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呢。但孟昶从不气馁,以至于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没脸没皮了。孟昶当然并不在意脸皮,因为花蕊夫人曾经在一次感动到第三个层次的时候对他说:“在感情面前,尊严一钱不值。”我不知道这句话是鼓励还是挖苦,但我觉得还是保留点尊严的好。因为当尊严一钱不值的时候,失去尊严的人也一钱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