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绮宫中,喻贤妃暗自垂泪。
暗夜中,杨明推门而入,喻贤妃喜不自胜,上前拉住杨明抱了个满怀。杨明扶开喻贤妃道:“美人为何流泪?”
“你还说,要不是你生死不明,谁愿意偷着抹眼泪!”喻贤妃娇嗔抱怨道。
“都是我的错,让美人伤心了!快过来让我看看。”杨明拉着喻贤妃便对坐在案几旁,摇曳的烛火映衬着喻贤妃泪迹未干的双眸,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杨公子伤势如何,快教我看看!”喻贤妃起身便要过来查看伤势。杨明一把揽过喻贤妃道:“美人就这般着急投怀送抱么?”说着满眼温柔怜爱。
喻贤妃哪里受得了这一套,瞬间便融化在杨明怀抱中,似娇羞的少女,“快教我看看”伸手便向杨明胸前拂去,杨明立马抓住喻贤妃的手,用口轻轻掇嗫了一口道:“美人这一摸是要我欲火焚身吗?”
说着杨明横抱起喻贤妃便向床边行去,一番云雨之后,喻贤妃靠在杨明怀中抚着刚愈合的伤口道:“杨公子果然神武,这伤竟好得这般快!若是寻常侠者怕是得养好几个日呢!”
杨明低目含情道:“我若不神武,怎配得上美人天生丽质呢?”说着轻吻了喻贤妃脸颊一下,“但是我却有一事想不明白,我的绝色美人为何非杀朱士弘不可?”
喻贤妃立马起身看着杨明道:“朱怀远草菅人命,欺瞒君主,尽做些伤天害理、鱼肉百姓之事,无奈他凭军功累及国公爵位,获免死铁卷!连当今皇上亦是动他不得!唯有杨公子能为我、为老百姓伸张正义!”
杨明闭目问道:“我已料到朱将军家定是与你有什么纠葛,只是朱怀远已战死沙场,现下美人深居皇宫,怎知朱士弘在外做下了哪些歹事?”
“父债子还,朱怀远之罪便是朱士弘之罪!”喻贤妃狠狠的看着杨明,她的蚀骨之恨已然掩盖了一切理智。杨明却还是闭目平躺。
“我已查访过,朱士弘为人光明磊落,从不倚仗军功欺凌百姓、鱼肉乡里。美人口中的罪是何罪?”
喻贤妃不愿提及自己当初为了嫁予燕王竟背弃与高家公子的婚约。于是喻贤妃狠狠的说道:“朱怀远枉杀我父兄,害我孤苦一生!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
“朱怀远怎样枉杀你父兄的?”
“杨公子可是不愿信我?这是我此生恨事!每每想起都悲痛不已,我已不愿提及!”喻贤妃察觉杨明似不太愿为己报仇!
杨明亦不多言,起身穿衣便走了,徒留喻贤妃独自怀恨。
杨明心中自有判断,只是未到与喻贤妃挑明的时候,此时若是明说朱士弘不可杀,那意味着与喻贤妃纠缠这许多心血白废了,托喻贤妃帮自己打探的消息还无半点风吹草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过多表露自己心思。
喻贤妃颓然坐于床上,她何尝不知杨明方才之话分明就是不愿助自己报大仇。若是如此,到头得不偿失可如何是好?此时若是惹怒了杨公子,不仅血海深仇不得报,还寒了杨公子的心,他若是气恼之下走了,自己又将陷入了无边的孤寂。哪一日与杨明相好之事败露,自己却是永世污名,还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柳月儿到小厨房端了些果品过来撞见杨公子跃身上房,便转进喻贤妃卧房道:“娘娘,杨公子走了?”
喻贤妃失神的“嗯”了一声。
“娘娘,适才看到天霞宫两位姑姑朝这边过来,许是有什么东西要送与吕婕妤。”说完柳月儿坐到喻贤妃旁边,替她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看着主子这般伤心自己心里亦是难受不已。
我受玉顺主子之命与玉容的侍女琴珍一道,拿了许多奇珍异宝与华服,和一些上好的胭脂水粉及吃食送与吕婕妤。玉顺主子思虑周全,病中仍挂念着吕雪贞,或许多少有几分亏欠,亦或是对她形单影只的一种弥补。
此行既是到舟绮宫中,喻贤妃身为一宫主位自是不能少了她的。我携了些许珠宝转而朝东向喻贤妃殿中行去,琴珍携余下之物行至吕雪贞房中。
柳月儿听闻叩门声迎将出来,我说明来由,柳月儿答道:“我家娘娘现下已经睡了,这些东西就交于我吧,明日我再与娘娘禀报。这天寒地冻的还劳烦千儿姑姑走一趟真是过意不去了。千儿姑姑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我摆摆手道:“柳月儿姑姑言过了,我家主子入宫日浅,前几日本就该来看望贤妃娘娘的,怎奈病倒了,现下已卧床数日,礼数不周还望喻贤妃勿怪才是。时候亦不早了,我还得去吕婕妤那边走走,就不叨扰姑姑了。”说罢我转身走了。
我推门进屋时,素心与琴珍、吕雪贞一起坐于榻上,火红的炭盆映衬着三人冬日苍白的脸。
吕婕妤上前拉住我道:“千儿,快些来坐下取暖!这大半夜的,玉顺姐姐怎的突然想给我送这些来,明日送来亦是一样的。”
我取来一个外纹彩凤的锦盒打开与吕婕妤闻了闻道:“这香膏是采四季当令之花:桃花、荷花、菊花、梅花,配以八月晨露洗濯干净,和当日采摘之露水及霜雪置于翁上猛火蒸熏后分别细细研磨,再合上盖子蒸半个时辰后立时用罐子翁起来。待四花凑齐便各取9钱出来和到一起,配上一钱檀木、一钱降真、两钱百合根才制成这灵虚香的!”
我接着道,“玉顺主子连日高烧,皇上赏赐了数不尽的珍奇宝贝。今晚玉顺主子稍好些醒还过来,闻到这香味甚是舒适,亦不问现下什么时候,只说‘千儿,快把这盒香送去给雪贞妹妹,她最是喜欢香了’,我刚想回话,玉顺主子复又沉沉睡去,这不,亦顾不了这夜黑寒凉,便拉上琴珍来了。”
其时实情并非如此,玉顺主子的病来得恰到好处。
权玉顺在册封当日头上插了贵妃凤钗,虽是遭人陷害,但的确是失了礼数。当今圣上对于宫规礼数,穿戴品阶向来极其严厉。太祖时期,诸藩王觊觎太子之位,服饰尽皆效仿太子,从朝服材质、样式及图案,住所四宫布置、方位及陈设,甚至连生活起居、茶品菜式都纷纷近之。因此皇上为了皇权永固对礼数的讲究是极其严格的,任何人不能僭越!
那日册封大典,权玉顺头上耀眼的凤钗步摇如白日辣眼的光芒,一道道针扎进心里。《内训》乃后宫妇人之典范典籍,越了礼制便是欺君罔上、心有所图。皇上知晓第一次宠幸权玉顺时便许予她贵妃尊位,但礼法难违,万不能让一异族女子一步越至高位。
皇上对于权玉顺的疼爱已然超越了之前所有,初次见权玉顺便觉惊为天人,萧声一出更是惊醒了多年孤寂的心绪,皇上清醒的意识到那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感情——爱!像一场停滞了百年的大雪,覆盖了万物,圣洁了万物,所看之处溢满了冰清玉洁的清凉。一股盛大而高远的清雅灌注了全身,仿佛与她在一起便会这般永远遗忘世俗的烦恼,直到自己亦变成一瓣雪花藏匿进无边而浩瀚的温情中。但徐皇后的《内训》似无情的白昼光芒,叫醒了不愿醒来的人,慢慢融化着一片片飘舞的雪花。
对于这段来得突然而略显迟暮的爱情,作为一位明君,手捧《内训》唯一能做的便是给予她无限宠爱与信任,而身份地位似被《内训》永隔墙外一般。因此册封大典上,权玉顺僭越着不容藐视的礼制却得到了皇上的宽容,同时收获了协理六宫的实权。
权玉顺平顺而静默的接受着一支步摇带来的羞辱,以及皇上隆恩浩荡赐予的权利。她想得到权利却不是这个时候,因为太早点燃的烛火最终亦会早早燃尽。唯有以病谢客才能推掉突如其来的招摇,才能削弱旁人眼中的赤火。
而对于吕雪贞,纵使姐妹情深,权玉顺何尝没计较盘算过。五人之中,此时怨念最深者便是吕雪贞,此刻不消除她心中怨气,日后宫中便少了一照应之人。因此特地吩咐千儿与琴珍送些贵重东西过去,顺便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感人戏码。权玉顺是聪慧的,她不精心设计陷害谁,不刻意为难谁,却用心来维护着一份心灵深处的相交。
“玉顺姐姐怎会这般病重?皇上不是派了最好的太医前去医治了么?”吕雪贞似是不愿相信一向身强力壮之人能在一夜之间便倒下,竟连举国上下屈指可数的拥有精湛医术的太医们都一点法子都没有。
吕雪贞此时内心泛起了些许温暖的恻隐,或许亦只有玉顺姐姐还能想起自己。“可惜皇上下令不能去探视姐姐,不然我早早的就去了!”
素心缓缓说道:“婕妤莫要太担心,有皇上在,有宫内这么多太医看守医治,权贤妃向来是有福之人,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是病来如山倒,说的一点亦不错!”我实在是不愿过多修饰这个美丽的谎言,因为往往有时候说得太多反而会造成以后诸多麻烦。既然是谎言,那就让它发挥出最美丽的作用,太多渲染徒增枝节。
“我此刻恨不能跟你到天霞宫去看看姐姐,可惜皇上~~”吕雪贞内心的柔软被快速剥开,玉顺主子断人果然厉害!
“时候不早了,我们亦要回去了,婕妤要多保重身体,我家主子时刻挂怀着婕妤!”说完我与琴珍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