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贤妃在园中正自顾自伤心身世,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待醒来却是chi身luo体躺在床上,身畔躺着一正酣睡的陌生男子,喻贤妃瞬间花容失色,惊慌失措裹挟着被子便要跳下床。男子方才还酣睡不醒,未及喻贤妃大声呼救揽过喻贤妃,双肩一点喻贤妃僵住复又倒下。
男子怀抱喻贤妃百般呵护,喻贤妃多年冷寂的心登时泛起了层层涟漪,如刚出嫁的娇娘子低羞不已,男子生得周正,虽称不上玉树临风,眉宇间透出的英气却是让人心神荡漾。自此两人便互生情愫,暗中往来数月有余。
那男子便是千儿的二师兄杨明。这杨明说来也是奇怪,武功高强却偏偏拜倒在喻贤妃裙下,后宫姿色颇佳的女子比比皆是,以杨明鬼魅般的身手游走于皇宫却钟情于见识浅薄、容颜迟暮的喻贤妃,这着实让人费解。
杨明暗夜潜入喻贤妃寝宫,他虽知道被人看见亦不放心上,只道是喻贤妃宫中侍奉多年的婢女。
舟绮宫上下皆知杨明来往喻贤妃处乃家常便饭,只因舟绮宫侍奉的宫人皆是一同被皇上冷落的。平日里喻贤妃待他们也是极好的,寥寥几人忠心侍奉喻贤妃亦知已是无出头之日,故而心如死灰过一日是一日。杨明的出现原本就让大家心中惊讶不已,但此事传出去是死,守住秘密保不定还能活,也就不去理会。时日久了杨明便开始肆意起来。
杨明推窗而入吹熄烛火,从身后搂住喻贤妃便要亲吻,喻贤妃娇嗔着推开杨明点亮烛火道:“杨公子今后还是不要往我这里来了。”说完径自坐到床沿,头扭到一侧哭泣起来。
杨明上前哄道:“美人这是为何?我有何处做的不好改还不行么?”喻贤妃嗤一声笑出,瞬间又哭丧着脸道:“旁边今日住进来个姿色更艳丽的美人,你去寻她吧!我年老色衰,你怕是看不上了!”说着竟假意伤心的哭起来。
杨明哈哈哈大笑:“我道是何事?美人在我心中乃独一无二,他人何等貌美都抵不过喻美人温柔娇媚呢!来来,告诉美人儿一件好笑之事,方才我来舟绮宫路上遇见两个小太监,听他俩言语想是伺候那貌美的吕婕妤的,你猜他俩说什么?”
“说什么?”
“他俩说要想办法出这舟绮宫,我看那两个小太监密谋背弃主子,便用竹枝教训了一番。”杨明一向玩世不恭,他捉弄的人多了去了,现下也只是说出来逗喻贤妃乐一乐。
杨明将逗金得、金良的事说与喻贤妃听,听完喻贤妃咯咯娇笑道:“杨公子还会装神弄鬼呢!你这嘴巴像摸了蜜一般,只会讨我欢心,”说着嘴一撅,“旁边今日住进来的那位婕妤,长得那可是明艳动人、我见犹怜呢!”
喻贤妃负气看着杨明接着道,“杨公子以后还是少来我这里来,免教人看见那可是灭族的大罪!”喻贤妃不待杨明开口,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般站起身来背对着杨明,“你若是看上隔壁那貌美婕妤,我也不拦着,只当什么也看不见。”
杨明心知喻贤妃是在耍女儿家脾气,安慰道:“美人多虑了,你便是我今生唯一喜爱的女子,我怎会再喜欢上其他女子?你就放心吧,我杨明今生绝不负你。你若是不信,我现在便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杨明拿起竹案旁的剪刀眼都不眨便朝自己胸口扎去,那喻贤妃冷冷看着,她倒要看看这杨明对自己有几分真心。
杨明心知喻贤妃绝不会阻拦,便噗嗤一剪刀插进了胸口,鲜血霎时倾注而出。喻贤妃吓得六神无主,心里悔恨不已,便要大声叫来柳月儿,杨明伸手止住她的口,吃力的道:“美人可信我了?”喻贤妃点点头道:“我信,我去取些烧酒来!”便慌张的跌跌撞撞出门去了。
柳月儿听见喻贤妃低声呼唤赶忙起床去后厨房取来些许烧酒交于喻贤妃,喻贤妃进屋一看哪里还有人,空荡荡的屋子只留一地的血迹。喻贤妃手里的烧酒滑落在地。
此时喻贤妃的心情真真是五味杂陈,泪水漱漱流下,本是耍个性子却让杨公子险些丢了性命,他心窝那么深的伤口能躲到哪里去,莫不是气恼自己方才不上前阻拦一走了之了?
喻贤妃呆呆坐在床边,心道:“我已是三十过半之人,纵使芳华绝丽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与现下的自己又有几分想干?现今镜中的人儿憔悴如斯。杨公子相貌堂堂,武功尚在纪纲之上,怎会看上我这半老徐娘?莫不是为了交待我去办的那件事故意诓骗我,利用我?方才亦只是想试一试他真心,他却真的要把心肝剖出来。
难道是我太多疑了,那杨公子对我痴心一片,倒是我一直对他存有戒心。可回头一想,即便如此又能怎样,当初与杨公子相好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么?”
喻贤妃怔怔的看着跳动的烛火:“事情怎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当初皇上因我聪慧迎我入府,却又纵容手下杀害我父兄。痴心已然错付,现今不但得不到皇上恩宠,连父兄大仇也无力得报。难道我便这般背负背弃家门的耻辱老死皇宫去见哥哥与父亲吗?只怪自己太过年轻太过相信世间有至死不渝的爱情。一心一意想借皇上之手让朱能伏诛,真是可笑至极!身为女儿、妹妹怎能视大仇如云烟,说散便散。而身为妻妾却得不到丈夫的宽慰。
现今已然对自己曾经爱得刻骨铭心之人心如死灰,默默无闻的苟活在舟绮宫中。自己的死活皇上或许早已忘之脑后。这世间之事也真是可笑,往昔爱得那么深的人,现今却变得此般可有可无,不再痴缠,不再望着奉天殿出神,生命中唯一的男人慢慢消失在心底。“
皇上在心中消失并不代表仇恨随之消失,喻贤妃今生唯一夙愿便是要那朱能死,死得凄惨,死得尸骨无存才解她心头之恨!喻贤妃拜朱能所赐嫁入帝王家,父兄惨死亦是他朱能一手所为。现今被皇上冷漠疏远喻贤妃至此般境地更是由他而起!种种不幸都是朱能所致,朱能便是喻贤妃此生最大的仇人。此生若是杀不了他,死后变为厉鬼也不放过他!喻贤妃发誓要他子子孙孙不得善终!
几近四年的时光中,无人关心过喻贤妃死活,每日便是柳月儿照顾着饮食起居,喻贤妃受尽了宫中那些宫女太监的冷眼讽语。
杨明似上天垂怜般派来的男子,他宽厚的臂弯让一颗空洞柔弱的心找到了依靠,他一举一动无不牵人心弦,哪怕一个眼神便会让人沉醉许久。
喻贤妃心道:”杨公子对我真心一片,我却这般怀疑他,他亦只是求我帮他打探些消息,我变成今日这般草木皆兵真是千不该万不该!当初决心与杨公子相好,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想借杨公子之手报仇,竟是将好好的一番情谊当成了交易!若是老天爷垂怜我孤苦一生,保佑我的杨公子逃过此劫,快些好起来。”
喻贤妃想着便站了起来,看着地上浓浓的血迹转念一想:”我怎可如此心软,此生已被人负过一次,岂可再被人负一次?我曾多次要杨公子带我出宫,可杨公子却总是托词让我留在宫中替他寻他想要之物,到底事成之后他会不会信守承诺带我远走高飞。方才他那般自残到底信是不信?也罢也罢!无论杨明待自己假情假意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只要得报大仇纵使粉身碎骨又有何惧,自己一腔热血情义算得了什么!当初若不是因一己私念酿造了此生的万劫不复,此刻或许能与高家公子相守过着平凡的日子。”
喻贤妃此刻分不清杨明到底是怎样的人,或许是经历的背叛太深,喻贤妃不再轻易相信谁,她与杨明之间或许有些真情亦有些假意。
喻贤妃唤来柳月儿,两人将地上血迹擦拭干净,却听得窗外哐啷一声响。柳月儿慌忙起身过去查看,轻声唤道:“杨公子,杨公子~”窗外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柳月儿低声轻轻叫了几声,见无人应答便关上窗户。
喻贤妃紧张的问道:“怎样?可见到杨公子?”柳月儿摇了摇头。
喻贤妃眼神里掠过一丝失落,坐到床沿叹着气道:“今日是我害了杨公子,是我逼死了他,若是杨公子有个什么好歹却教我如何心安?我大仇未报却先害了杨公子,柳月儿,老天为何这般待我,我做错了何事老天爷要这般惩罚我?”言语间已是泣不成声。
“娘娘,杨公子武功盖世岂会轻易死掉,只是~~”柳月儿声音变得微弱,不敢往下说去。
“只是什么?”喻贤妃问。
“只是娘娘,您太过谨慎,多次试探杨公子,我看那杨公子对娘娘却是真心的。娘娘三番四次试探于他,他定是急于对娘娘表明心迹才想到此法,不惜自残。”柳月儿心里打着鼓儿,不知道这番话会不会说得太重。
“柳月儿,你陪伴我多年,想是明白一个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长年深居宫中,已回不去那天广地阔的乡野,这偌大的皇宫中哪个不是两副面孔活着?我是不该怀疑杨公子,此番确实是我负了他,但若不如此,我怎知他待我是真是假?我不想再将自己错付人去啊!”喻贤妃低着头,眼神空洞的看着未干的残留血迹,愣怔的说着,似是说与自己听,似是说与柳月儿听。
窗外一阵窸窣声,喻贤妃警醒的奔至窗边一把推开窗,却是空空如也。喻贤妃关上窗对柳月儿道:“柳月儿,你去吕婕妤厢房看看,别教人看见了,也别惊扰了那姓吕的!”
柳月儿开门远远看了看吕雪贞寝宫,只见烛火熄灭,门窗紧闭,像是歇下了,便轻轻的行至窗下,驻足片刻,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