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酉时,和成杰才匆匆的赶来,即将到用晚膳的时候,好在和成杰又为秦梦菲安排了一个三十岁上下,眉目慈善的妇人,徐妈。有冬儿和徐妈侍候秦梦菲,莫莉方才脱身随和成杰走出夜荷园。
出了夜荷园,莫莉长长的出了口气,好累哦,一下午,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直忙活着给六夫人整理衣物。
“怎么?累了吗?”和成杰关切的问道。
“嗯,有一点点。”莫莉不好意思的笑笑。
“后天我就得出发,府里事多人杂,凡事要自己小心,明儿我再给你们加派个人手,你还小,做事悠着点,别把自己累病了,知道不?”和成杰不放心的叮嘱莫莉。他不明白为什么王爷不肯给莫莉自由,一个不过虚龄十三岁的孩子,人生地不熟呆在偌大的王府里,而且又是如此单纯可爱的一个女孩儿,她可以应付的来吗?
流水淙淙,穿过一座汉白玉石雕栏的小石桥,复沿着水流向西而行。莫莉抬眼望去,晚霞映红了西方天际,夕阳刚好落在狮子山头,红彤彤的圆,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巧的鼻尖竟沁出细密的汗珠。
“天气热了,竟忘了给你置两件夏天的衣服。”看着莫莉依旧穿着春日里的那身装束,和成杰略显愧疚的说道。
“没事的,和总管,我不是很热。”莫莉乖巧的回道。
“嗯~~?不是跟你说过没外人的时候叫我和大哥就好了,怎么又忘了?”和成杰半是嗔怒的看着莫莉。
“你不是交代我在王府里说话要千万小心,要守规矩,所以……”
“我是叮嘱你在主子们面前行事要仔细,你这丫头,是故意要跟我生分不成?”
“(*^__^*)嘻嘻……”莫莉坏坏的笑了,一阵微风拂过,飘来了淡淡的饭菜香气,莫莉翕动了下鼻翼,“和大哥,我有些饿了呢,这样说是不是就不生分啦?”她仰起粉嫩的小脸,忽闪着水润的瞳眸,期待的望着和成杰。
“傻丫头,饿了怎么不早说?”和成杰轻轻的在那小巧的鼻尖刮了下,细密的汗珠便润湿了他的手指。茉莉花清幽的香气瞬间在他的指间漫散开来,他深深深的吸了口气,好舒爽的味道,心神顿时为之一振。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让那的主子请咱们吃顿丰盛的晚餐。”和成杰说完,带着莫莉大步流星的朝王府中轴线北面的院落走去。
赤凤王府,北倚狮子山,东南西三面有西水河环绕流淌,仿若天然的护城河般。西面为府署,中间为家院,东面为玉花园。王府的整体布局是坐西朝东,前院由西向东,分别是议事厅、万卷楼、护法殿、光碧楼、玉音楼、三清殿一字排开,中间的家院在南面河边建有一幢三间大门房,通常家眷仆役行走,都出的是此门。进了大门,便是一处挨着一处的院落,鳞次栉比,蔚为壮观。
和成杰走的快,莫莉几乎是小跑着才跟上他的步伐。
“和大哥,你能不能慢点呐,本来人家就饿了,还要跟着你跑,都快没力气了。”
“晚了人家吃完了,咱们岂不是蹭不到好吃食?”和成杰说着回手牵了莫莉的小手,“累了一会儿可以多吃些,省的你一把骨头似的,没力气。”
莫莉无奈的被和成杰牵着一路向前狂走,也顾不得赏析路上的景致,只觉着脚下生风般,忽忽的就向前刮去。
等到和成杰终于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时,莫莉的背部已经完全湿透,她气喘吁吁的靠在院门前的石狮上。
“和大哥、你……你、你是不是故意的、的?”
“O(∩_∩)O哈哈哈哈~”深深的嗅闻着空气里浓郁的化不开的清香,和成杰终于露出计谋得逞的坏笑。
“后天我就要离开,你总要给大哥留下点念想,让大哥可以时时的想起你。”和成杰未加思索冲口而出,说完,黝黑的脸膛忽觉烧灼起来,“O(∩_∩)O~呵呵~~”他尴尬的笑笑,然后转过身,伸手指到,“来,进去吧,就是这里。”
院落不大,倚南墙是一丛青翠的绿竹,旁边是一硕大的根雕茶几,几上闲散的扣置着五六盏细瓷茶碗,茶几四围是同样木质的几凳,形状奇特,看不出样子。
“和总管,你总算良心发现来看三爷我了。”
莫莉从茶几处转回眼光,望向迎面而来穿着青灰阔袖闲散居服的男子,那男子目光澄澈,脸上洋溢着柔和的浅笑,乌黑的长发只在顶部随意的纶个小髻,余下的披散在肩头,说不出的悠闲倜傥。
“三爷,您非要这么说,成杰我当真无地自容,我都快忙的五马分尸成八块儿了,还紧着抽空拜会您老来了,您还得理不饶人的数落我?”
“你就别贫了,咱俩不定谁老呢?到跟我装起嫩了。”三爷说着眼神瞟向侍立在一侧,听着二人说话,眉眼都笑弯了的莫莉。
好清透的小孩儿,他心底不觉赞道。
“拿出来吧,三爷我等着笑纳你的礼物呢。”三爷朝和成杰伸出手掌。
“什么?”和成杰一头雾水,不过转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你是说……”
“还装?这么浓的茉莉花香,当我闻不见呢?说,打哪儿淘换到的味道这么醇厚的茉莉花茶?”
“嘿嘿~~”和成杰阴阴的坏笑,“这个……恐怕只能闻闻味道,却是无法送给你的……”
三爷翕动着鼻翼,探寻着空气里清香的来源,这个和成杰,又在玩什么花活儿?
“莫莉,快给三爷请安,这是王爷的亲兄弟,可是咱王府的大才子。”和成杰似乎同三爷的关系极亲密,竟如兄弟般开着玩笑。
莫莉浅笑着给三爷问安,这个三爷似乎很随和,一点儿也没有主子的架子,跟王爷比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爷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莫莉,并没见她手里拿着任何包裹,可是,一波一波的香气却是不断的从她身上漫散过来。
“你就别找了,赶紧弄点儿酒菜,我慢慢跟你细说。”
“呵呵~~光顾着说话,竟慢待了和大总管。”三爷嬉笑着调侃和成杰,而后转身对不远处的一个仆役吩咐道:“现在就上膳,再添几个菜,顺便去窖里取两坛蓝波香。”
三人进到客堂,和成杰示意莫莉可以一同坐下,“三爷人随和,不会介意的,你就跟着一起用饭吧。”
“我说和成杰,你什么意思,该不是……”三爷眸光微敛,斜睨着莫莉,露出半分邪气。
“你想哪儿去了,莫莉还是孩子。”和成杰急忙辩解,而后似乎想起什么,转头一脸严肃的对莫莉说道:“莫莉,我离开以后,无论何种情况,你都不可以同主子同食一桌,这是规矩,记住了吗?”
莫莉点头应诺,“嗯,和……和总管。”
三爷疑惑的望望和成杰,见他对莫莉竟是如此关切,想着这其中定有玄妙,于是沉寂下来,静待和成杰的解释。
饭菜上桌,酒过三巡,和成杰才将莫莉身怀奇香,以及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简单的同三爷讲述了一遍。
“莫莉现在是六夫人的丫头,她年龄小,心思又单纯,府中事多人杂,此间又没个依靠,所以……我只能托你照应着些。”临了,和成杰最终将来此的目的和盘托出。
三爷,博野致远,同和成杰远非简单的主仆关系。博野致远九岁那年,天下瘟疫横行,他自小身子弱,不幸染上,所以只能被送到府外乡下的别院。对于瘟疫,仆役们都是谈虎色变,谁都不愿跟着去服侍,一直随从王爷的和成杰见状,二话没说,驾着马车就随博野致远离开王府,那时的和成杰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却不顾自身安危,不分昼夜的细心照料博野致远,最终将险至鬼门关的三爷拉了回来。所以三爷对和成杰的感情,胜如兄长,甚至比对一奶同胞的薄叶落枫还要亲。因而此刻,和成杰才会将莫莉托付于他,偌大的王府,除了王爷,只有博野致远,才是他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只是有些事情,不只是博野致远没有弄明白,就是和成杰自己,也无法理出清晰的脉络。终究是什么让他对莫莉如此的关切,果真是为了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利用莫莉?还是因为王爷那令人难以揣测的眼神?亦或是那时对这孩子的一丝丝愧疚而产生的怜爱?或只是单纯的、不想那如水的清澈瞳眸受到伤害?
和成杰走了,挥手别离的那一刻,他看见晶莹的泪珠于晨曦的微光中,悄然的从莫莉微笑的唇角滑落,剔透清亮,轻盈的碎了一地。
“傻丫头,哭什么,大哥很快就会回来的。”心微微的有些痛。
“嗯,和大哥,你一定要保重,一定要早些带王爷回来。王爷回来了,给我契约书,我就可以回家和爹娘团聚了。”莫莉哽咽着。
和成杰自嘲的笑了,王爷走的时候,他瞥见了莫莉眼角的泪痕,此刻自己离去,他又见了那份晶莹,原以为那是为他而滴落的感伤,却原来是为期盼王爷的归来而流淌。
一声长啸划破岑寂的四野,和成杰纵马飞驰而去,莫莉,你放心,我会带王爷回来,还你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