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话我不能说,得你潘安说,可是你也不说,依旧一天一天地,来回接送,来回折腾,你们娘俩,安之若素,乐此不疲。
好,你不说,我说。你早晨不是要睡觉吗,老太太不是说因为要送你潘安,她才搭便车吗。
第二天,我一早起来,烤了吐司面包,熬了粥,端到老太太屋让先吃。老太太说等小安子起来一块吃,我说让他睡吧,他晚上睡得晚。这话老太太能听进去,她疼她儿,没的说。吃完了,我也简单吃了点,把饭端进客厅,放在茶几上,用手势和口型跟老太太对话:“走,我们走,走晚了堵车。”
老太太不动,指指她儿:“等他起来一块走。”
我说:“让他睡吧,他起来自己走就行了,他不用我送。”
对不透气的人,我是不是就应该给他用根棍子捅开;对于“只搭便车决不坐专车欠人情的人”,我是不是就应该坚决让她欠了这个情。
老太太很无奈地跟我走了。比往常提前了二十分钟,来回路上都不堵,真好。晚上,我照例去接,说,以后就这么办,每天早走二十分钟。
早走二十分钟的结果就是我要每天提前二十分钟起来做饭。完全回到我孩儿上初高中的时候。无所谓,老太太,但是,你儿子决不会和你一块坐车走了,因为这个点,他起不来,我只有单独专程地送你。
老太太说话算数:“我不去了,专门送我我就不去了。”
我不说话,只是笑,不是我不接你不送你不愿意你来我家住,我只是要早走二十分钟躲堵车,为此我还得牺牲我的睡眠时间,我已经尽我所能,仁至义尽,对吧,真不是我赶您走。
潘安嚷叽了几声,也不再坚持。
摁下葫芦瓢起来。潘安,你还有多少前尘旧事红颜祸水,一块来吧,让我一块收拾了过几天安生日子好不好?
说上面的话,是因为我从老太太那开车回家的路上,潘安接到电话,对方称是派出所的,有个自称叫红辣椒的人,正被他们收留着,她说,在这个城市,就认识一个人,他叫潘安!
潘安能说不认识她吗?我们只好扭头去了派出所,好在不远,红辣椒应该是就在我们家周围转转让警察给捡到的。看来这丫是真有问题了,我前头预感的她得了抑郁症,不幸言中。我说:“潘安,你麻烦了。”
潘安沉着个脸,不说话,我很少见他拉下脸来的样子,很吓人。
我下面的话是想说:“红辣椒这病,只有你娶了她才会好”,但我不敢说了,这时候跟他提红辣椒,纯属自找难看,因为,他真的一点都不爱她了。
派出所。红辣椒趴桌子上哭。一男一女两个警察陪着。看了潘安的身份证,警察说了原由:傍晚接到群众报警,说有一个女的在关青山四舍泉上面的悬崖上坐了一下午了,很明显的不正常。警察就赶了去,看见她坐在悬崖边上,腿挂在下面。警察扮成游人接近她,没有反应,女警上前抱住她往后拖开。
警察开始盘问她,说好听的是谈心。问她叫什么名字,答:红辣椒。问她家是哪儿,答:四川。问她在这儿认识谁?答:潘安。于是乎,警察就用他们手里的一个长得像手机的东西查询了一下,指着上面的照片让红辣椒辨认,确认就是大名鼎鼎的股神潘安!
名人多有风流债,不奇怪。我替潘安向警察简单陈述了他们的往事,强调说他们打离婚那天起,就再没有瓜葛,所以,今天这人这事,潘安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希望警察善始善终,妥善处理,确保红辣椒安全地回到她应该在的地方。
红辣椒不哭了,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看我,再看看潘安,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又哭起来。潘安从手机里翻出红辣椒她爹的电话拔回去,空号。红辣椒说,她爸的手机在棺材里,不用打了。潘安的脸沉了一下,欲言又止,看样对这老丈人还是很尊重的。家里有不讲理的闺女,通常就会有不讲理的老婆,而这家的男人,通常就会极讲理重义,因为他要不断地跟在老婆孩子的后头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
在我面前,红辣椒的病只会加重,因为太挫败了。潘安转而给他的哥们打电话,一个又一个,问了一圈,都不知道红辣椒跑关宁来了,都没有要对她负责的意思。只好问红辣椒本人,问她为什么又跑回来,回来干什么?
红辣椒停了哭,抬起头来,看看潘安:“我想来死。”
我对警察说:“你看,她这个样子,我们真的负不起责任,我们不能24小时守着她。”
警察也无奈,开始想招:“你在我们这儿,想死是不可能的,我只有把你铐起来。”说着就真的打开铁橱拿出一副铐子。
看到铐子,红辣椒怒了:“你敢!我活得不耐烦了,爱死不死,你管得着吗?”
我也怒了:“红辣椒!你爱死不死,我们不管,但是,你不能跑我们脸前来死,我们怕恶心!你,哪来哪去,火车票飞机票我给你买,关宁市,以后没有人认识你了,敬请自重!”
红辣椒也怒了,腾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叶知秋!告诉你!关宁不是你自己的地盘,我爱来就来,我爱哪死就哪死,你管不着!我恶心你?你还恶心我呢!你这么大岁数弄这么个小白脸在家养着,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什么意思啊你?!看你这脸老摺子,还能陪动这个男人吗?不怕折寿吗你?”
我笑了:“红辣椒,我原来以为你病了,抑郁了,看来没事儿,你挺好的,打起仗来像个母老虎,那就好。我不明白,你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这么如狼似虎的能陪动男人,干嘛要寻死呢?”
红辣椒恨恨地盯着我,眼里要冒出火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没有你这么不要脸!”
我摇摇头,知道她又被男人甩了,被男人甩了她就会想起潘安,想起这个逆来顺受的冤大头,可惜,现在这个冤大头被我这个不要脸的婆娘收了,她气急败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