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女儿接来家的当天,他晚上没回来,没回就没回吧,我反正有人翻牌,有人亲。
小丫是个单纯的孩子。来家一进门就张大了嘴巴:“干什么呀这是?全换新的?还做上大铺了?啊,电脑也换了?双核?”她把包一扔就跳上大铺,竖了个跟头:“你受什么刺激了,去日本考察来?我要在这睡!”
我说:“在这睡有个条件,得翻我的牌。”
她咯咯笑:“别无选择吗?你知道被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脸婆逼着翻牌有多痛苦吗?”
小丫是个单纯的孩子,有了电脑和大铺,再出去会会同学,一个寒假就打发了。衣橱里放着潘安的衣服,也不知道她看没看见,反正从来没提,毫不为意,成日沉浸在大铺上横七竖八的快乐中,只要把大铺睡个够,补偿她在学校里翻身都困难的小窄巴床。
年前年后我分别去潘安那里一次,每次去潘安都会给我一大包年货,说是他从龙记偷来的。里面有自制的香肠,咸巴鱼,各种干果等等,女儿天天粘着我,我只好编个谎,年前出去,说给老同志送年货,也确实带了点单位上发的东西去。年后过去,说是给老同志拜年,其实也不大算是撒谎,但拜年的时间有点长了,7点走了,9点才回,照理说那么大个孩子,自己在家没事儿,但是小丫害怕了,打电话找,我正躺在潘安的被窝里挣扎着不爱起来,潘安就一个劲地催,说再不走掀被窝了,我说你不走我不就不用走了?他默然,说,孩子在家这段时间不用来了。
我回家后,小丫瞅瞅我:“你吓死我了,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办啊,成孤儿了。”我过马路的时候真的差点被车撞了,我抱着她,把她的小脑袋埋进怀里,不敢让她看见我的做贼心虚的脸,心里只有对不起、对不起。
寒假的时间总是特别短,小丫很快就开学走了,尽管走得不情愿。当晚,潘安就夹着几件破衣服,没滋淡味地回来了。没滋淡味,是指,没有人叫,没有人请,没有人迎,就自己那么淡木索索地回来了。
他自己开的门,我坐在沙发上,眼皮都不抬:“谁呀?”
“爷。”潘安指着自己的鼻子。
“居然还能打开门,钥匙没生锈?”
“木。”
我一晚上没理他,睡觉的时候自己裹着小被睡了,他伸过手把我掏出来,开始享受他的已婚待遇,什么话也不说,我略扭了扭表示抗议,也就从了。从了之后还是背过身去给他个后背。
我说:“这个寒假我太清静了,脸前少个挡光的,被窝里少个刺猬,你不知道有多么舒服,我很后悔没让小丫在关大读书,可以天天回来,小丫多好啊,粉雕玉琢的。”
他继续抱着我,从后面,把我的头发压在他的下巴下面,整个人完全圈在他的怀里,继续不说话,这个时候我觉得我也成了孙悟空,怎么闹也闹不出他的沉默的坚定的不可更改的花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