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学子,你们或许不知道老身来历,最多也从陈县令对老身平等相待中猜想出老身也是举人。事实上也是如此,老身的确是举人出身,不过可惜的是老身虽也考中举人,但出身却非为正途,比不得各位学子日后前途光大。实话告诉各位,老身本来乃出身青楼,虽然卖艺不卖身,但比起各位学子而来却大有不如。”
青楼,与傅剑寒前世所知不同,虽然也有卖皮肉的女子,但更多的却是卖艺不卖身,文人汇聚于青楼也不再是说附庸风雅表面风光,背后做见不得人的事,而真的是在青楼之中与青楼女子探讨文学之道。
而且青楼女子也不再是只能任由**摆布的傀儡,事实上基本上所有的青楼女子都有自由之身,也不用出卖身体,甚至不少女子都自建青楼以文会才子,不是为着钱财,只为以文会友。
可以说,这一世的青楼女子基本上不会有前世所知的那么悲惨命运,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除了那种自甘堕落的人之外,青楼女子根本不会有任命悲惨之事。
才子佳人亦可指于此,所以青楼女子的名声可不差,不过相比文道正途而言终究还是逊色了一筹。
其实这样的情况也是十分自然,虽为青楼女子,但不少青楼女子本身才学就不凡,受人所重视,而且剑道即文道,既有才学,自然便可通剑道。
终究外部环境不安稳,内部自然不可动乱,妖魔、巫蛮时时威胁人族生存延续,所以若能掌剑道,对于女子有所压制,但绝不会完全压制。
所以这时众人乍然听闻花夫人出身青楼也只是略略惊讶,也不会有什么鄙夷之类的想法。
众多才子都是如此,花夫人本人自然更不会有什么尴尬,只是带着几分感慨继续言道。
“我虽出身于青楼,但运气却大是不错,在十八岁的时候被红袖招看中,入了红袖招中得以传文,而后又得以取得举人,甚至得以乐声而登文路,老身的运气着实不错。”
红袖招又名青衣红袖楼,乃是卫国一大江湖门派,门中只收那些颇具才学的女子,而且多是从青楼当中招收。
在人族当中,所谓江湖门派其实算是旁门左道,不过此等旁门左道并没有没落,反而是颇为的兴盛。
毕竟,虽然在人族之中以文人为中坚,但不是所有人都能静心学文,或者并没有那一份天资,终究中不得秀才的可谓大有人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些习文不成,而又有习武资质的人,虽然学不得剑道,但刀枪剑戟,拳脚功夫也同样可以通过修炼增强自身,从而晋升武者、武师,甚至达到武仙,武圣的地步。
虽然修武比起修剑而言,没有剑道之助力而有着同级弱一筹的说法,但拥有的实力就是实力,同样足以与妖魔、巫蛮相抗衡。
毕竟剑道要求太高,许多的人转而他求,而这些人聚集起来建立出来的山门就是为江湖门派。
不过江湖门派虽然是以此而建,但长久传承下来,可不会摒弃剑道,反而每每都会让门人弟子尽可能从文习剑,但有这份天资者,往往都会大力支持,甚至将其立为门派种子大加扶持。
剑道才是人族最强之道。
红袖招之所以往往从青楼当中招取弟子未必没有这样的缘由,无论身份高低,出身青楼的女子虽然比不得大家闺秀,但多多少少会有文学基础。
淡淡一笑,花夫人似乎也是想起了过往的辉煌,但很快就是回过神来,目光慢慢扫过,再次开口缓缓而言。
“各位学子或许有人可知,我红袖招虽为江湖门派,但一向最是崇敬才华横溢之人,若有机会,都会派出门人弟子侍奉左右。昔日我入红袖招之后,得有机会跟随昔日文阁大学士龙渊大人身侧,日夜受其文学熏陶,如此才可一举而成举人之身。”
说话之间,花夫人当下突然一指依依就此开口言道。
“如今我这孙女也有二八年华,但她自小便在红袖招中长大,又得老身精心教导,其才学更在我昔日之上,而且精通声乐歌舞,日后成定然在我之上,甚至说不定有进士之望。然我红袖招终究是江湖门派,若长年留在门中,只会耽误了她的发展,倒不如按着我红袖招一贯以来的惯例,让其追随在才学之士身侧,以增见闻。这也是我红袖招的宗旨:青衣红袖夜添香。”
言语之中花夫人的一双眼眸已经盯在了傅剑寒身上,不仅是花夫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在了傅剑寒的身上。
至于依依,早已红润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傅剑寒,再如何落落大方,在面对这情况的时候,也是矜持不敢直面。
“这就是第三份大礼?”
傅剑寒的回答有几分惊讶,有几分不解,更有几分不知所措,他也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错,这正是第三份大礼!”
花夫人很是肯定地回答,言语之间很是果决。
“自从依依成年之后,我前前后后参加了五次文会,虽然也见到一些英才,甚至有些人已有秀才身份,但他们只算作寻常天才,如何有你这般惊世之才?一场文会便有两诗可上文路,听闻之前你还有一诗,也同样精深妙绝。‘青衣红袖夜添香’乃我红袖招的宗旨,只要能跟随有才学之人,日后便可借力成文。若你有才学,便让依依为你侍女,为你磨墨添香,奏琴歌舞又如何?”
随着花夫人明确做出所言,无数目光更为炽热,更有许多羡慕。
也许没有多少人真正了解那红袖招到底是什么样的门派,为何有这样的门派宗旨,但这么一个明眸亮齿的妙龄少女可为侍女,却不知道是多少人所梦寐以求。
尤其是听到花夫人就连已经成为秀才都看不上的时候,就更让人为之艳羡,这是看好傅剑寒的未来。
对于连童生都不是的众人,对于能得到一位举人如此看重,已经可谓是难得之极的荣誉。
哪怕是与傅剑寒交好的马原这时也不由得羡慕得连连感叹,更不用说他人。
好在都是文人,哪怕心头羡慕嫉妒也只会埋藏在心里,而且之前花夫人一番作为也让人明白,除非能达到傅剑寒的水准,不然旁的人想争也争不来。
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诸多学士既知自己无望,也不会来争,只会旁观看看傅剑寒到底能不能得成。
但张瑜自从这清江文会开始就向傅剑寒挑衅,可到现在他却连连挫败,甚至连面对傅剑寒的勇气都快没有,纵然心头畏惧,但又如何甘心?
如今见得傅剑寒更为春风得意,顿时恶向胆边生,鼓荡起心中的血气就此大步上前。
“哼!傅剑寒你不过寒门出身,家徒四壁,身无长物,如今更有不知道多少欠债,若是此次童生试未过,你人就更要沦为奴仆杂役,如此还有人愿意心甘为侍?”
张瑜身为张家之人,对傅剑寒的事情自然有所了解,羞恼交加之下,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地侃侃而道。
“就算你傅剑寒文才非凡,可童生试可是那么好过的?你能做一首二首又能做三首?一人之才有数,你全都耗费在此,虽然可得一时之显赫,但却对长久必定不利!”
无所顾忌之下,张瑜声声如厉喝,听得此言,不知道多少人的脸色剧变,变得有些古怪,不过更多的人却带着一抹好笑旁观而看。
谁都明白,这时候,傅剑寒与张瑜已经是撕破了最后一丝脸面,双方已经无可转圆,但这事情乃是傅剑寒与张瑜两人之间的事情,其他人只会旁观。
但不得不说张瑜说得也有理,过往的历史中也不是没有人才华横溢,但屡试不第最后沦为平庸的例子。
事实上,哪怕依附有潜力的文人,从而借力提升自己乃是红袖招一贯以来的宗旨,但实际上却少有选择还未曾能成童生者,更多的是从已经成为秀才当中所选。
可以说,花夫人如此做的本身就是冒了极大的风险,毕竟虽做侍女,但却不可能多次易改,以红袖招的规矩,一人只能做出一次抉择,一旦选定不可再做改易,到时候虽然还可返回红袖招中,但只做为普通的弟子传承而已。
“红袖招有红袖招的规矩,剑寒,哪怕依依是我的孙女,但我也不能太过干涉她的选择。我说过,若你有本事尽可将我的三件宝物全都取走。三件宝物当中,我这孙女自然最是贵重不过,所以单单只凭先前两诗,就想让我这孙女跟你走,恐怕还有些未够格!”
虽然对于张瑜这时如此步步进逼很是有些看不惯,但花夫人毕竟经历世事已多,只是略略一皱眉就此放了过去,转而是对傅剑寒缓缓言道。
“当然,这也才是我红袖招真正的宗旨,必须是真正的才学之士以自身才学折服我们,我们红袖招的弟子才会甘心为侍女。我红袖招的弟子虽然不是天之骄女,但也不会屈从无能之辈也!”
“是的哟!是的哟!”
这时候那依依也是抬起头来,连连点头而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哟!”
这时,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傅剑寒却没有立即应答,只是一杯接着一杯酒,举杯慢慢而饮,好似在思量着回答。
“傅剑寒,你若无有此才,便直接应否就是,何必如此拖拖拉拉,算得什么?”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要做出一首上佳的诗词,这思考是免不得的,傅剑寒这样的迟疑其实并不算什么。
但张瑜显然有意干扰傅剑寒,竟然在这时如此直接开口催促,甚至可以说不让傅剑寒有思考的时间。
这种作为,哪怕他是这一次济平童生第一试的第二名,哪怕他再如何被人看重,也是被人所不齿。
不少文人这时看向张瑜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种鄙夷之色,哪怕是陈中明,这时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阴沉。
但张瑜显然是豁出去了,全然不顾这些,一副要与傅剑寒‘同归于尽’的架势,几步急走,就此走到傅剑寒身前激声而道。
“有本事你就再吟一诗!若果然还能上得文路,我便直接放弃这一次童生试,并且永不言书!若不能你就乖乖承认自己不过早早做好了准备,只是做戏而已!”
“竖子!”
花夫人顿时一怒,之前的言语还罢了,但这时如此所言,岂不是连她都包括在其中,说她帮助傅剑寒弄虚作假?
如此干扰他人的文思是为下作,这样的人根本不配为文人!
但这是文会,文会有文会的规矩,除非连脸面都不要,不然谁也无法如同张瑜一般行事。
“呵呵……”
看到张瑜如此搏命,终于惹得傅剑寒一声轻笑,再是将杯中美酒饮尽,而后站立起身缓缓扫过。
发现傅剑寒看了过来,张瑜顿时全身都是一僵,终究他还是有所畏惧。
但傅剑寒仅仅只是一扫而过,根本没有多加理会,径直转身对着一众学子而言。
“诸位,今日清江文会乃我济平盛会,能见到各位文才,实乃平生幸事,无奈在下不胜酒力,须得先行告退,若他时再有闲暇,再与各位一谈文学。”
言说之间,傅剑寒就是连桌上放着的雀音琴都未曾一碰,就此向外而去,好似避而不战一般。
见到傅剑寒如此,各人均有不解,不过与傅剑寒最为交好的马原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此也好,也能圆了颜面……”
就在这时,刚刚全身僵硬的张瑜恍若间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熊熊的怒火几欲喷出,当下不管不顾,就是直接冲着傅剑寒讽刺而道!
“傅剑寒,若你这时一走,落败而逃的名声可就要传到府城之内,就算你做出两诗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功败垂成!”
张瑜这一声是在继续紧逼傅剑寒,到了这时,可以说双方已经是刺刀见红,不死不休,紧紧逼迫而来,一副同样要将傅剑寒拉下来的架势。
见到傅剑寒依旧脚步不停,张瑜顿时更为张狂,再是急急上前几步继续讽刺而言。
“傅剑寒看来你也才尽于此,此次文会过后你不战而退的名声必定会‘声名远扬’,我倒想要知道你要如何才可过童生试?过不得童生试,你最后也要沦为仆役之流!”
对于张瑜所言,傅剑寒恍若未闻,直到在众人诧异的眼神当中即将迈步走出文会之时,才听到一声传来。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一言诗罢,只闻余声,人影已然不见,诗声流转,醉人心田,说是不答已经做出了回答。
随着诗声入耳,顿时让那张瑜如遭雷击,全身气血都要为之倒涌,胸口烦闷难当,最后再也按捺不住,猛然一张口。
“噗!”
张瑜一口鲜血直喷而出,步步紧逼,每每强压下心头畏惧,本来还以为能以言语压迫得上风,但闻听到此诗,顿时明转过来,他从来没有丝毫威胁到傅剑寒。
前后强压之下,终于忍耐不住,伴随着一口鲜血直喷而出,他整个人就此直接软倒在地。
“真是活该哟!”
对于张瑜如此,所有人都是默然无言,最后依依不屑地说了一句而后目光投向远方,微微嘟嘟嘴低声嘀咕道。
“明朝有意抱琴来,这算什么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