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卿想出了个好主意,继续去逗弄林安谨了,余下林燕染心头大乱。
她现在恨不得抓回王雨,仔细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难道是她的眼神泄露的,难道她潜意识里真的对杨致卿有想法?
林燕染快疯了,一遍遍的否认那种可怕的猜想,她的确欣赏杨致卿的性情为人,杨致卿的一切都符合她前世择偶的标准,可是杨致卿是个女人啊,她林燕染的择偶理念里从来都是异性恋,她不可能突破性别的鸿沟的。
冷静,冷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燕染抱头哀嚎,一抬眼,又看到外面杨致卿大笑着纠正林安谨的动作,侧颜美好,眼神清澈,整个人清爽如修竹,正是她最喜爱的模样。
不行了,我一定要证明我喜欢的是男人。
林燕染焦虑地走来走去,直到起伏的心情沉寂下来。
中午的时候,霍绍熙一身湿透的回来了,虽然样子狼狈了许多,但他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让林燕染松了一口气。
“想明白了,是吗?”
“阿姐,我想明白了,娘亲的仇一日不报,我便一日不能安寝,而且我是个大人了,不能再躲在你的荫庇下,我要建立自己的事业。”霍绍熙语音很轻,但十分坚定。
“留在这里不可过以吗?”虽然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真的等到霍绍熙表露出想要离开的念头的时候,林燕染还是很难过。
“阿姐,我的父亲是并州节度使。”
林燕染明白了:“原来是他。”
“阿姐,我是他的嫡长子,他能够坐稳并州节度使的位置,我的外祖家付出很多,并州节度使这个位置,那个贱妾之子没有资格继承,我可以不要,但他不能剥夺我的资格。现在并州众人都以为我死了,那个贱妾也以为安枕无忧了,但我偏不让他们如愿,我要夺了他并州节度使的位置,夺去他的一切,让他看一看,没有了权势富贵的他,还有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以前霍绍熙每次提到他的身世,都露出刻骨的仇恨,戾气之重,林燕染都感到心惊肉跳,而现在霍绍熙语气平静,周身的气势也是平和的,但是,林燕染就是知道他心里对他的那位父亲的最后一点濡慕之情也没有了,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只是仇人。
“可你现在孤身一人,你拿什么与他们相抗。”
“阿姐,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周军师许诺过我,他让我加入他们的军队,放手让我一搏,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我能打下自己的天地。”
“你什么时候出发?”
林燕染在村子里没有见到青壮男子,杨致卿又告诉他有一个隐蔽的山寨,想来杨致卿手底下的人自有安排,霍绍熙若要加入,必定要离开村子,进入山寨,再进入战场。
“我和周军师商定了,今天下午就离开。”霍绍熙没有告诉她,明天他就要参与战斗了,杀人或者被杀。
“我去给你准备东西。”
林燕染再受不了,躲回房间,给霍绍熙收拾他要离开的行囊。
霍绍熙走的时候,林燕染没有送他,只在桌案上留下了一个鼓鼓的包裹,他紧紧地攥着包裹,大步地离开了房间。
林燕染隔着窗棂看着他离开,嘴里咬着帕子,她终于体会到了送别亲人上战场的滋味,她不敢去送他,她怕开口留下他。
外面,林安谨截住了霍绍熙:“师父,你要走了吗?”
阳光照在林安谨脸上,映出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让霍绍熙对他软了心肠,他不熟练地摸了摸林安谨的头发,绽开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小子,师父暂时离开一阵,你的功课可不要落下,如果师父回来,你的表现不合格,小心师父罚你。”
说完,还抱了他一下,而后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林安谨喃喃自语:“师父的冷脸去哪里了,他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还真是不习惯。”
林安谨再早慧,他也不明白霍绍熙这一去的危险,只是震惊于霍绍熙态度的转变,要知道之前霍绍熙对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了,林安谨摸了摸头想要。
发现眼前笼罩上了一块阴影,仰头一看,杨致卿正冲着他笑。
“娘,师父走了。”
“恩,你师父有他的打算,你以后自己练拳习箭,就不要跑到山里了。”
“娘,杨叔叔说以后他教我,让我到他的院子里练拳,还让我在兵器架子上,选一样我喜欢的,他再命人打造一把适合我的。”
林燕染收拾东西的手一顿,眉心急跳,那个疑惑又来了。
“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你杨叔叔答应教你,是件好事,你要听话,不要调皮。”
因为霍绍熙的事情,林燕染身体本就虚弱,眼下更是难受,强颜欢笑地应道。
“娘,你躺床上休息休息,你脸色好白。”
林安谨担忧地将林燕染按到了床上,又倒了杯热水,送到林燕染手里,不安地问道:“娘,你要还不舒服,我请位大夫来给你看一看。”
“安谨,娘没事,躺一会就好了。”
“我陪着娘。”
林安谨坐在床边眼睛眨一不眨地看着林燕染。
“来,上床上,陪娘谁会儿。”林燕染看到林安谨的不安,将他拉到床上,自从来到了林洼村,林燕染再不似在山林里每晚抱着林安谨睡觉,而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睡。
现在,母子俩人好不容易又睡在了一起,很快脑袋低着脑袋,沉沉地睡去,杨致卿来到屋子里,看到的便是这副温馨的画面,他捡起掉了一半的被褥,小心地给他们盖了上去,然后,悄声离开了屋子。
杨致卿一离开,林燕染睁开了眼睛,目光复杂,杨致卿给她盖被子的动作,让她想起了前世和闺蜜的一次聊天。
当时闺蜜将要出嫁,一脸新嫁娘的甜蜜,讲了好些她男朋友的体贴之处,其中有一条就是,她春秋天里爱蹬被子,又是容易受凉的体质,每年的春秋天没少感冒。
而闺蜜认识了她男朋友之后,每天夜里她只要蹬了被子,她男朋友就会起来,给她盖被子,当时闺蜜讲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满足。
林燕染挫败的捶了捶脑袋,当时她明明没觉得怎么样啊,她还暗暗庆幸她睡觉老实,不然以她稍有异动就能惊醒的浅度睡眠,要是有个男人天天晚上给她盖被子,她还睡不睡啦。
可是,为什么现在杨致卿给她盖了一回被子,她就这么感动,究竟是她在这里太缺爱,还是杨致卿太符合她的审美,老天,你真的不能这么耍我。 林燕染再无心睡眠,小心地起了床,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端起桌上的一盅冷茶一饮而尽,冰凉的冷水从咽喉到肚腹,所过之处,一片冷飕飕,激得她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的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终于尽数抛了出去。
又深深吸了口气,运力将浊气呼出,林燕染取出纸笔,悬腕默写《道德经》,这是前世爷爷交给她的法子,每次当她心绪烦乱,不能做出判断的时候,就写字来精心。
满满地写了一篇纸张,林燕染心头终于清明了下来,她不再用狼毫默写《道德经》,而是拿出自己自制的随身笔记和炭笔,将她近期要做的事情列了下来。
除了制作适合填充乌拉草的大头靴,最紧迫的事情便是制作穆宣昭所需的止血药粉,抬笔写下这两件事。林燕染扫过王雨送来的香囊,精致粉嫩的小小一个,托着手心里,流光溢彩,挂在裙角上,更能添上许多风韵。
若是在加上她调制的馥和香等奇香,放在店铺售卖,想来那些有钱的太太小姐,都愿意出大价钱购买,林燕染入神地想着。
但,随即她又皱了眉头,她只有货源,便没有销售渠道,若是贸然拿出不易的的奇香,且不说惹人疑虑,她也护不住这份珍宝,但是,让她打消赚钱的念头,她又不愿意。
霍绍熙已经决定了要走上这条荆棘密布的荣华路,她帮不了他别的,如果她能赚来大笔大笔的真金白银,霍绍熙的路便能走得更顺畅几分吧。
之后几日,杨致卿的院子里日日人来人往,周军师诸人商议与穆宣昭结盟之事,林燕染只在第一日向他们展示保暖防湿的靴子和上好的止血药粉的时候,露了一次面,之后再没有过去。
饶是如此,林燕染仍是碍了一些人的眼,冷言冷语,听了不少,更有一个精明干瘦的老头,在她一转身,就斥骂:“红颜祸水。”
林燕染挺直脊梁,绷起下颌,冷冷与他对视,老头败下了阵,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她才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后来,林燕染从陈顺虎嘴里得知了那人是刘文英之父刘昆,也是现在管理后勤的一个小头目。
在杨致卿发了一通脾气,责罚了两人之后,再没有人当着林燕染的面骂她祸水了,不过,这些人的眼神里却毫无遮掩,赤 裸裸地传达着这种意思。
据说,还有人冲到杨致卿面前跳脚,用着山贼的语言表达了不满:“大当家,你长大了,想要女人了,大家伙都没有意见,可咱们村子里加上寨子里的黄花大闺女随便你挑,你要是想要漂亮的,冀州城里有的是漂亮的清倌人,怎么都比那个带着个儿子的婆娘好。”
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时,林燕染一想到杨致卿当时的表情,便不再生气,反而十分可乐。
“小虎,这些人怎么在大当家面前什么都敢说?”林燕染不解地询问陈顺虎。
“林夫人,这些老家伙都是寨子里和村子里的老人,其他的我也不清楚,就是听说当年周军师在这边落脚的时候,是先得到了寨子里当时老当家的看重,后来老当家的没了,便传给了大当家,当时大当家还小着呢,就由周军师代为打理,好像当时老当家临终要周军师看顾手下兄弟。”陈顺虎跟在周军师身边,凡事都知道一些。
“不过,林夫人您也不用太在乎他们,眼下大当家碍于当初的情面养着他们,但是,咱们寨子里的兄弟们全都听大当家的,大家伙儿都是跟着大当家一刀一枪拼出来的,那些人也就讲个酸话,遇到大事的时候让他们充充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