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染失望地望着穆宣昭:“你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样?”
穆宣昭眉头也皱了起来:“阿染,我一夜未睡,今早又出了城,很累了。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还要我说什么?”
林燕染拧眉问道:“安谨呢,你一直没说他在哪儿?”
穆宣昭揉着太阳穴,苦笑了声:“他不仅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长子,他跟着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阿染,我是你的夫君,是你们母子的依靠,你要相信我。他昨夜闹着不肯睡,四更后才睡。”
林燕染摇了摇头,不明白地看着穆宣昭,怎么他比她还激动,他一夜未归,连个信都不报,听了暗卫的话,还安稳的等着他,这样的信任,还不够吗?
穆宣昭见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十分的无辜迷茫,自失一笑,轻轻地摸了摸她泛红的鼻尖:“阿染,你要信任我。”
林燕染鼻子一酸,心头一阵委屈,拍开他的手指,冲口而出:“别碰我,闻闻你身上的味儿,熏了一夜别的女人的香,我闻着难受!”
“你……”穆宣昭羞恼的吼了一声,拂袖而去。
林燕染灌了一口凉茶,盯着天青色的窗纱发呆,他们这是吵架了,可她要说的话还没说呢,怎么就谈崩了。
而且,穆宣昭也太过分了,说不过,就甩袖子走人。
“走人!”林燕染心一凉,霍然站了起来,难道穆宣昭觉得她无理取闹,不能沟通,受不了她这蛮横之人,然后去找那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可怜无辜的薛韵了。
咬牙切齿的骂了声,林燕染被她脑补的狗血剧雷倒了,震惊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让深陷狗血剧情的林燕染回了神,忙不迭地搓顺胳膊上乍起的汗毛,忍住牙酸,拉开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入眼就是一张冷脸,冷脸主人脚下倒了几把凳子,愤怒的质问:“我的衣裳怎么全都没了,你做了什么?”
“原来他没走啊,还好,还有些智商。”林燕染庆幸的瞥了穆宣昭一眼。
“说话,我的东西怎么都不见了?”穆宣昭更怒了,他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冷风一吹,拐到了暖阁里,倒了一桶冷水,涮了一遍,却找不到干净衣裳。
不得不再套上脏衣服,穆宣昭的脾气能好才怪。
林燕染从狗血剧中回了神,打量了他卷起的衣袖裤腿,还滴着水珠,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穆将军,稍等,妾身给您准备新衣。”
昨天倒腾衣柜的冬天,顺带着把穆宣昭的衣裳也收了起来,难怪他找不到。
取出一套从内到外搭配好的衣裳,林燕染抱着去了暖阁,隔着屏风喊了一声,放好衣裳。
拿起一个青瓷盒,倚着屏风,放在了里面,笑微微的说:“这是玉脂膏,去秽除垢的效果特别好,请穆将军一用。”
说完,飞快地放下青瓷盒,拔腿就跑,将一阵伴随着怒吼的哗啦啦的水声抛到了身后。
用帕子拭去手背上的水滴,林燕染踢了踢软了的腿脚,对自己的速度十分不满意,这么好的机会,还溅上了水滴,若是穆宣昭真的恼了,她一定跑不掉。这年头身体好才是本钱,从明天开始,一定要找找起床,锻炼身体。
不过,看穆宣昭生气,她心情好极了,笑了一阵,腹中更饿了,而念秋还没有回来,林燕染只得再次进了厨房,准备午膳。
锅里的鸡丝面咕嘟咕嘟冒出香气,林燕染挑了一碗面条,慢条斯理的吃完,洗了手,回了东次间。
洗完了冷水澡,换上了干净长袍的穆宣昭,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对她怒目而视。
“既然你喜欢这张榻,就让给你好了,西边有张罗汉床,我去那边了。”心情很好的林燕染准备午休,很好说话的让了贵妃榻。
“回来。”
脚步未停。
“站住。”
他这才满意了,亲了亲她的额头,“阿染,我怎么会不信你,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亲密的人,如果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他的声音带着叹息和微微的萧索,林燕染知道他的身世,不由心疼,抱住了他,枕在他颈侧,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给我带信,告诉我你是因为薛韵病了,才留在那儿,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想。还是你觉得不告诉我,是为我好,还是你怕告诉了我,我会对她不利。”
终于说了出来,林燕染最受不得欺瞒,尤其是这种本身就说不清的事情。
穆宣昭绷了脸,认真的说道:“阿染,你怎么这么想?我不会纳薛韵的,时机一到,我就将她送出去。昨日我就怕你乱想,才没告诉你的。”
“昨日她一醒来,病成了那样,还是强撑着说了曹侧妃的布置,虽然这些事情我都能查出来,可她这份心,也是难得。”
薛韵身世堪怜,穆宣昭虽然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但心中总有些怜惜,便想着幽州事定后,好生安排她,让她以后衣食不缺,日子顺遂些。他想着既然对她无意,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告诉林燕染。
林燕染闭了闭眼,不再追问。
穆宣昭叹了口气,不再提薛韵,想起还有另一桩事情:“阿染,后天幽州的使者就要到了,是为你而来。”
“做什么?”
“为你颁发诰命夫人的印绶和钗钿。”说到幽州的事情,林燕染便多问了几句楚王妃的事情,穆宣昭只说她是个聪明人,分得清轻重,其他的并不多说。
半个时辰后,被单独留在养源院的林安谨,气咻咻的回来了,进到明间,单膝跪地,似模似样的给林燕染行了问安礼。
穿戴整齐的林燕染,看着萌萌的儿子严肃着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跪地、抱拳,一举一动都尽力做到完美,只是他身子矮,四肢也没长开,这动作看在她眼里,就是小孩子充大人的可爱了。
看着儿子一脸认真,林燕染用帕子压下翘起的嘴角,伸手扶起他:“看这一头一脸的汗,快檫檫,别吹了冷风。”
林安谨人轻力小,轻而易举的被她拉了起来,脸上发臊,羞恼的喊了声:“娘,我还没说完呢,现在不能起来!”说着,又向下坠了身子,拖在地上。
林燕染愣了愣,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发烧啊,他们母子讲话从来没这么多规矩的,这是从哪儿学得啊。
穆宣昭斜了眼角,夹了一眼下面坑爹的儿子,当然,他动作隐蔽,林燕染没有看到。
“娘,儿子有要紧的话要说,要单独和你说。”
林燕染望了望穆宣昭,用眼神请他回避,见他不动,还点了点下巴以示催促,穆宣昭无奈,只得掀了帘子出去。
“地上硬,快起来。”林燕染心疼地拽起儿子,不顾他的反抗,十分坚决。
“娘,你别难过。”打发走了闲杂人等,林安谨乖乖地起身,拉着林燕染的袍角,仰着粉粉的小脸,安慰他娘。
这又是从何说起,林燕染好笑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娘,我说真的。那个女的很丑,不笑也哭,笑也像哭,就会拉着旁人的袖子掉眼泪了,最讨厌了,只有那个笨蛋才被她骗了。他那么笨,分不清好人坏人,娘,你不要为他难过。”原来昨夜林安谨强忍着瞌睡,死缠烂打跟在穆宣昭身边,是为了给他娘侦察敌人啊。
林燕染笑不出来了,蹲下身子,平视着林安谨,问他:“安谨,这些话是你想出来的,还是旁人教你的。还有,你怎么见了她,你爹……穆宣昭带你去的?”
林安谨见他娘急了,撇了嘴回答:“说来的带我出去玩的,马驹才牵出来,他就要丢下我。哼,我才不让他如意,就跟着他了。结果,他急匆匆的回去,是要看那个女的,还哄我去睡觉。院子里的人都说了,那个女的是楚王送来的,非常漂亮,他一见就喜欢上了。胡说,明明很丑,连笑和哭都分不清,丑死了。”
再三向林安谨保证她一点都没有难过,完全不用担心,小孩儿才半信半疑的点了头,打了呵欠,回房睡觉了,昨夜熬了大半夜,白天的补觉也没睡好,总担心着他娘,现在,亲眼瞧见他娘没事,精神一松,他就小鸡啄米似的点起了头。
安置好儿子,林燕染快愁死了,过完年,林安谨也才七岁,怎么就发起这种愁来了,这种事情是他该操心的吗?他只要快快乐乐、安安稳稳的长大就行了,真不用操这么多的心。
她这边正思虑着,终于得允进府的念秋,一路小跑,气喘吁吁的拉开帘子,见着林安然好好的坐在那儿,才吁了口气,半蹲行礼。
林燕染向外看了看,问道:“将军还在外面吗?”
念秋拿脸溜了一圈,耳朵一红,小声回道:“先前奴婢回来,在门口被拦了,在外面溜达了一圈,才再回来的。没瞧见将军,只有门口那两个门卫。”
看来,穆宣昭带着送林安谨过来的人出去了,不再多问。
念秋怕扰了林安谨睡觉,越发轻手轻脚,林燕染问起她和王雨探讨的情况。
“夫人,王小姐真是个聪明人,她稍一点拨,奴婢心头就敞亮了,才知道自己想岔了路子。在她指点下,奴婢织出了半个样子了,等明天,奴婢就能织出一双完整的袜子了。”提起专业问题,念秋眉飞色舞。
林燕染微笑颔首,又鼓励她几句,念秋越发来了精神,张口闭口都是王小姐如何如何,显然对王雨十分敬佩。说了一刻钟,突然“呀”了一声,抱歉的行了一礼,匆匆的去了厨房。
八仙桌上刚刚摆上晚膳,穆宣昭派来回信的随从过来说了他今夜有事,回不来,让她自己用膳。
林燕染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让念秋打发了他,并没多问,倒让这随从怔了怔。
翌日一早,林燕染起床先耍了套五禽戏,用过早膳,带着林安谨去了杨致卿的院子。
杨致卿身边的人都认识林燕染,得知她找自家大人,立即在前引路,面上带着笑说道:“林夫人,您是不知道,这两天我们大当家简直都疯魔了。跟着那些个农人一块钻到了暖房里,哦,对了,这个暖房不是为了种菜养花,是为了育苗。连吃带睡的都在暖房里,我们怎么劝都不听,小的们恨不得给老天爷一天上三炷香,让那些土疙瘩里快点长出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