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平乐折返时,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微妙的变化,有些人甚至对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步吴迪走到清平乐身前,满眼关切问起话来。也许是太过担忧,他的语速非常快,听着便有点像是责怪。
“肖惊风简直丧心病狂,现在训练营所有人都恨不得和他撇清关系,划清界限,你这个时候去找他,很不明智,看看周边的眼神,我真的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我需要在意他们的看法?还是我应该成为他们眼里的人?乞丐和疯子,你觉得哪个更合适些?”
在训练营的学员心里,正面高大的形象从来就和清平乐扯不上关系,听到步吴迪提起他们的看法,清平乐很是反感地扭过头。
“我很担心你。”
步吴迪认真说道。他很少用认真这种态度说话,因此说得有些艰难,听着就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一样。
“对不起。我就是去问问他为什么杀人,没有别的。”
在真心为自己着想的朋友身上宣泄愤怒是很不应该的事。清平乐知道自己错了,他压下心中那些烦躁的情绪和莫名的怒火,先道了个歉,然后解释起来。
“没有意义!不论他有什么苦衷或者原因,做出这种事,都不会得到原谅。我很想现在就去把他杀了,但这想法更没有意义,他们不会允许的。”
步吴迪瞥了眼北边高高的看台,咬牙切齿说道。
“就算他们允许,你也只会打断他的腿,是没什么意义。赛事要开始了,冷静下,好好准备。”
大概是话语出口才意识到说得太过直接,清平乐安慰性地轻轻拍了拍步吴迪。
“你是什么意思?”
步吴迪握紧拳头,像个赌气的孩子。
“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我怎么就做不到?”
“那就不是我认识的步吴迪了。”
清平乐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
“也许你是对的,我是下不了手。可眼睁睁看着这事算了么?好几条无辜的人命啊!”
步吴迪终于还是败下阵来。
“谁说就这么算了?他说杀人只是因为顺手。这理由让我恶心。所以哪怕不顺手,我也得把他杀了。”
说这话时,清平乐的口吻很固执,神情很生气,看来之前两人的短暂相处确实非常糟糕。
“你的理由很不错,我很喜欢。虽然你说的很轻巧,但我都没法做到的事,你确信你能做到?”
似乎这话勾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清平乐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做什么解释。
步吴迪随即意识到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于是生硬地转了个话题:“唐宝宝居然没有去参加丙组的赛事,这事太说不通了。”
“我看你也真是无聊透了,什么闲事都要操心。也许碰巧他预见到了肖惊风要暴起杀人,机智地避开了呢!胖子的智商比较高,这是他的原话。”
清平乐呵呵一笑,岔开话题,随后他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能不能答应我早些上场?”
“嗯?”步吴迪侧过头玩味地打量着清平乐,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似乎要猜透他话里的意思。
“你步少爷一百年古今无双,耍大牌最后出场就俗了。”
“在理。那我就第一个风光出场吧。”
而也就在此刻,擂台附近的姜暖阳正抓着他弟弟的双臂,交代着什么。
“等了这么久,总算没白等,机会来了,清平乐也报了甲组。这人低调话不多,但咬人的狗不叫,谁也不晓得他会不会和肖惊风一样嗜杀成性。能整天和步家少爷厮混在一起的人,实力应该不会太弱。所以如果我输了,你也就认输,别听家里那些个老不死的,这前五名的面子,绝不会比自己的命重要。”
姜暖树挠了挠头,英俊的相貌配上憨憨的笑容实在不是很协调:“大哥,我觉得这事我能自个解决。我都这么大了,还要你帮我出头,怪不好意思的。”
姜暖阳伸手摸了摸姜暖树脖子上的伤痕,笑着说道:“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的。等你再大点,再强点,哥就不抢你风头了。但现在还不是逞强的时候。待会你占我前面的擂。”
“大哥,这怎么行?”姜暖树连连摆手。
“少给我啰嗦,我是大哥还是你是大哥?”
“当然是你。”
“那不得了?”姜暖阳伸手一巴掌,根本不容姜暖树再说什么。
……
甲组的赛事在丙组之后,是五强之争。
规则如下:
1)挑战者不许越级挑战,必须从第五擂开始依次往前冲。
2)挑战胜利后可以选择守擂或者继续往前挑战。
3)挑战失败或者守擂失败就丧失继续挑战资格。
4)名次顺延,被赶下擂台就算失败。
如果说丙组的赛事是个开胃小菜,甲组的赛事便是正餐了。月城的大人物们也不再忙于闲聊,都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擂台上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个疏忽,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这些有信心参加甲组竞技的少年,都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也许今日俯视的渺小人物,明日可能是无法仰望的存在,就算不能攀上关系,能见证他们的成长,本身也是莫大荣耀和不可多得的谈资。
步吴迪答应清平乐第一个出场,那么他自然是想信守承诺的。在万众瞩目中英姿飒爽跃入擂台,把风流倜傥诠释的淋漓尽致,光是想想,就觉得很过瘾。
为了尽可能完美,金锣声响后,步吴迪做了两件事:先把手中把玩的玉笛插入腰间,再顺势理了理被风吹得有点散乱的头发。然后当他一跃而起时,却悲哀地发现就这一个耽搁的功夫,擂台上已经杵了两人,这便彻底破坏了他惊艳登场的计划。
步吴迪跃起不到三尺的身躯猛的一个千斤坠着地,腾起好大一阵灰尘,呛得周围人直咳嗽。顾不上衣摆染尘,满腔怒火的他直接大步走到擂台边上,卷起袖子,毫无风度的破口大骂。
“姜暖阳,姜暖树,你们两个挨千刀的败类,半碗水的东西也敢第一个登台?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想着抢我步吴迪的风头,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们,我就不信揍不死你俩了。”
任谁都没想到赛事刚起便是这样的一副光景,严肃紧张气氛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神圣的赛事也成了个笑话。
安静的看台上也被带着炸了锅。
“那不是姜家的两个小辈么,好像叫姜暖阳和姜暖树来着,去年做客姜家倒是见过一面,没少听姜家人夸他们,说是姜家的希望和未来,怎么今天被人骂成那样了?真是让人大开眼见啊。”
看台上一位体态发福的中年人不禁感慨道。
他身后一人面色通红,听到这话竟然气得把手心的茶杯捏了个粉碎。
姜承明是代表姜家来参加这场盛典的,赛前他特意和姜氏兄弟见了个面,关照了几句,嘱咐他们早些登场,就是要他们好好表现,给姜家挣点光彩。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成了个笑柄。
姜承明极重面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出了这么大的丑,他本不该这么隐忍。但今天他却偏偏不能当场发作,因为那个小祸害,步家的小少爷,他还是能认出来的。
步家,还不是他姜承明能得罪的主。
姜承明几乎是飞一般来到南宫城主面前的。
“还望南宫城主尽快控制下事态,我们姜家是应邀来观礼的,不是来受辱的。”姜承明稳住情绪,尽力温和地讲述着自己的不满。
“承明兄稍安勿躁。先容我给你介绍一下,我身边这位是步家云长老。此事云长老已经差人去办了。”
南宫城主微微一笑,起身介绍起身旁的老人。
“不过是孩子之间的置气,非要升华到家族的高度,难不成能讨到什么便宜?还是你姜家要借此向我步家要个说法?意气用事!姜承龙怎么放心差你前来办事?”
云长老侧了侧身,都没用正眼看一下姜承明。
云长老是数十年前步家的风云人物,姜承明几乎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能见到自己的崇拜对象,激动之余怒气便消了大半,如今被当面训斥几句,竟然破天荒非但没有不满,还有些羞愧,低头连连应是。
步家人来人与步吴迪少爷耳语了一番。步吴迪重重哼了一声,最终还是消停了下来。
他慢吞吞爬上了姜暖树的擂台,在其他人看来就像是要点燃甲组第一战的战火,场内瞬间一阵欢呼。在众人无限的期待里,步吴迪挠了挠头冲擂台下大声说道:“我就上来和他聊聊天,你们高兴个球啊?难不成以为这三号擂台是我步吴迪该待的地方?”
步吴迪走近姜暖树,小声说道:“原本我是打算挨个把你俩揍一遍的。可方才三爷爷托人带了话,要我看在三奶奶的份上别为难你们。那么就算了,毕竟三奶奶从小对我就是极好的。”步吴迪没有理会姜暖树疑惑的眼神,继续说道,“而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心软,既然做了好人,索性再劝你几句,甲组的浑水你就别趟了,和你哥换个位置,别拖累了他,留点力气去争个乙组的名额。”
说完步吴迪纵身一跃,落入第二擂。
因为步少爷的特立独行,从来不会因为谁给他面子就回谁面子,所以训练营很多人也干脆也懒得给他面子,看着整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姿态的步少爷只是跃入第二擂台,马上嘘声一片,更有人直接面带猥琐的笑容,挤兑起来。
“步少爷,你的目标就是当个老二啊?”
一语双关,顿时迎来一片笑声。
“我呸!你们这些贱人。别忘了今天的考规,我就站这了,我看看谁能去那。”
步吴迪知道这些人也就过过嘴瘾,倒也不跟他们见气,指着一号擂台,笑嘻嘻回着话。
“这位美丽的姐姐,能递张板凳给我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人能挑战我,站着和这些人斗嘴很累的。”
被步吴迪搭话的女执事是甲组赛事的负责人。她年纪并不是很大,眨着灵动的眼睛,看着不像是个死板的人。听到步吴迪的话,她眉眼含笑,明媚得就像三月里的阳光。
“你个轻浮的小不点。按规矩你得赢了姜暖树和姜暖阳才能站在这里,我得先确认下他们的意思。还有,板凳是有的,但是不能给你,叫姐姐也不行。”
“板凳怕是用不着了!我挺中意一号擂的,步公子能否行个方便?”
慕容西子糯糯的声音极不和谐地插了进来,打断了步吴迪和女执事的谈话。
“你的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没听到执事姐姐的话么?按照规矩,你得先赢了姜暖树和姜暖阳才能站在这里挑战我。一边玩去,别来添乱。”
步吴迪朝慕容西子连连挥手,一脸嫌弃的样子。
“你欺人太甚!”
慕容西子瞪大了眼睛,咬着嘴唇,气呼呼地说道。然后她转过身,朝着四号擂的姜暖阳问道:“暖阳,你觉得我们之间有必要打一场吗?”
姜暖阳面色阴沉,犹豫片刻后,摇了摇头。
面对弟弟疑惑的目光,他用唇语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