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天刚蒙蒙亮,武院早练就已经开始。有习武之人舞弄刀枪棍棒,有练气之人迎朝阳吞云吐雾,男男女女,形形色色。
武院位于平元城南十里外南望岭。南望岭群山作背,山涧作眼,一眼望去如盘海大龙延绵起伏。一处山腰有钟声响起,透过水雾,林立着亭台楼阁。
被岁月磨损出痕迹的青石板道上生了苔藓,武院弟子来来往往,许多人都面色古怪地盯着陆青衣身边的陈有余。他们既是修行中人,不说过目不忘,识人辩相的能力自是不差,可都没看出这男子是哪一院的师兄弟。
“陆师妹,你回来了?”丈许外,有人着青衣配长剑走来。
陆青衣见到来人,点头微微笑道:“昨日已到,在山下歇息了一夜,今早赶来。”
“原来如此。”面相温和,眉目成熟的青衣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一脸好笑地看着躲在陆青衣身后的灵儿,道:“灵儿,一个月不见,怎么连师兄也不打声招呼了。”
一直活泼好动性情率真的灵儿今儿不知怎么,一直躲在陆青衣身后,一个劲摆头却不敢上前来。唯有陆青衣知晓女儿家心事,忍不住掩嘴笑道:“灵儿今早没来得及化妆,怕是不敢面见师兄。”
“师姐你胡说……”灵儿掐了掐陆青衣的腰,鼓着腮帮忿忿不平。
男子笑了笑,转头看向陈有余,疑惑道:“这位是?”
“师兄不记得他了?”
“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了。”男子作思索状。
陆青衣这才说道:“五年前,他和我是同一届试炼生。”
武院试炼三年一次,男子辈分比五年前那批还要高一级。据说五年前那次试炼格外激烈,吸引了许多弟子观看。学院的天才肖一飞便出自那次试炼,不过,若说当年最让人难忘的,还是一个狼撕了他一块肉,他将狼活活咬到断气的少年。
男子左右打量陈有余,半晌才道:“是那届试炼者的第一人?”
“正是!”陆青衣微微笑道。
“原来如此。”男子冲陈有余抱拳笑道:“在下陆鸠,五年前曾观看过那次试炼,师弟好本事!”
陈有余从小生在大山,和牛栏村那些恨不得戳脊梁骨能把他娘俩戳死的村民相处了二十年,对于他们,他从来都当做一群乱吠的狗。可眼前这男子倒是温和,似乎很好打交道。
陈有余也没有板着一张脸,抱拳还以介绍。
几人驻**谈了片刻,当陆师兄听到陈有余当年离开武院并未加入其他宗门而是选择待在大山时,不由连连叹息。所幸他这一次还是来了武院。不过,时隔五年再来,怕是今非昔比了。
陆鸠与几人寒暄几句便去早练,灵儿则回到武院住处去了,最后陆青衣带着陈有余来到了一处阁楼。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打着哈欠开门,揉着昏花的眼睛看向敲门人。
“你这丫头,不是走亲戚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老头困意十足。
陆青衣挽着老人的手,笑道:“这不是想师伯了吗,另外,我还带了个人来。”
老头瞥了一眼姑娘身旁的陈有余,道:“你相好啊?”
……
陈有余觉得这老人脑袋有问题,陆青衣觉得自己脸在发烧。
“师伯你瞎说什么呢,这人你应该认得啊!”陆青衣红着脸。
老人哦了一声,然后用手撑着打架的眼皮瞪大了眼珠子,看着陈有余,半晌:“不认识。”
陆青衣急了:“你不是老说五年前有个好苗子没有留在武院多可惜吗?”
老人挠了挠头,嘟囔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陆青衣道:“就是他呀,这次我就是把他专门带回来,留在武院的!”
老人闻言,摇了摇头:“那不行,招生时间三年一次,还没到,不能招。”
“那还不是您说了算吗,凭您的威望,破格招个生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陆青衣摇着老人的手臂,她在撒娇。
陈有余觉得这应该是灵儿那种小姑娘才会干的事儿。
而陆青衣却悄悄拍了他一下,冲他使了个眼色。心知肚明的他连忙将背上的包裹取下,从里面摸索出一个三叶草来。老人眼睛一亮:“木须灵?”
陈有余点点头。
木须灵本来是给傻寡妇的,可傻寡妇走了,他自己吃这药怕是药效十之二三都发挥不出来,倒不如做个人情,送个懂得炼药的人。
陆青衣摇着老人的手臂说道:“师伯,看看,人家都送您这么份大礼了,您还不同意,那可就是不卖青衣面子了。”
老人幽怨地瞪了丫头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将木须灵接过,在手中翡翠扳指上一划,就这么消失不见。
芥子空间。
陈有余听说过。
这属于练气神通,三教中人比较拿手,至大成境界可以衍生为须弥芥子,整座须弥山都可以纳入其中。传说中有人西行求佛,明明到了西天却寻不到须弥山,缘故便在此。
老人没了睡意,将木须灵收好后容光焕发,精神抖擞,装模作样咳嗽一声,丢下两个字:“上楼。”
陈有余就这么走后门,重新回到了龙门武院。
这一整天,陆青衣带着陈有余熟悉武院,昔年试炼者第一走后门回来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过武院东南西北,至午时,已是全院皆知。
有不少人都来目睹这位昔年第一,想看看那场试炼能胜过天才肖一飞的家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可见到后都是大失所望。先不论昔年第一的长相有没有人高马大玉树临风,单论他的修为,居然还没有达到开山境,也就是说他连修行门槛都没达到?
不少人都腹诽,这家伙这五年都去打水漂了吗?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众人摇头晃脑,上一届试炼者甚至讥讽道:“这么大的年纪还来修行,等白了头发能跨入修行门槛吗?”
“正是,要我说还不如去读书,没准就像儒圣张启山一样,平凡读书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读出了什么浩然正气,一步通玄了。”
说话的人形形色色,但大多都比较稚嫩,想必是上一届试炼生居多。陈有余没有理会他们,和陆青衣并肩往宿舍走去,也是这时,一个神色轻佻的男子突然伸腿拦在了前面。
“林师弟,你这是做什么?”陆青衣眉头微蹙。
被叫做林师弟的男子微微一笑,嘴角划过一抹坏意:“陆师姐不是走亲戚去了吗,怎么这一回来就带了个来历不明的男人走后门?五年前的第一试炼者?好像不过如此啊……”男子语气不屑,抱胸拦在前面,神色玩味。
陆青衣声音冰冷道:“我的事用不着林师弟操心,不过,我想你该挪挪位置,我要过去了。”
“哦,原来是挡着师姐了啊,对不住!”男子表情夸张,向右挪了一步。
陆青衣拉着陈有余就要走过,可这男子又拦了过来,笑道:“师姐,师弟我可是万万不敢拦您的道,不过嘛,师弟毕竟也是这一届的第一试炼者,下一届还没开始,所以就想看看这上一届的第一,有什么本事?”
“不知这位晚到的师兄,可敢比试比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