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泊鲜血从五指间滴溢而出,染红了风月神剑似雪般寒厉的剑刃。
“咳咳...咳咳”一阵阵踹急的暴咳声环绕于寂寥的茈恽古祠,余音袅袅回旋在祠外那条幽深曲婉的小巷中,伴着小巷周旁零落散布的樱树,伴着树上盘旋着的凄怆鸟语,伴着那漫天飞舞,孤红绝艳的潇潇落叶......静静地,有些无可奈何地交织共鸣着。
“顿...顿列,咳咳...且...且慢”沧月几乎是在用仅存的顽强意志说着话,此时他的气息已经非常的薄弱了,身上四大暗脉不住的涌出鲜血,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眼见如此坚决亦要挡下自己这一剑的沧月,顿列一时间竟也被震慑住了。呆立了好一会儿,周身筋元脉络尽收,刚刚那股腾腾杀气也降下不少,缓缓地从沧月鲜血淋漓的右手五指间抽出宝剑,只是眼睛仍死死地盯着正前方的昆岩。
“为什么?沧月阁下?”顿列上前扶住几欲倒下的沧月,脸上密布迷茫之色,甚是不解。然后谒剑指向昆岩,怒道:“你把安娜...你把安娜怎么样了?快说!”
“对了,咳咳......”沧月驻地撑地,斜靠在顿列臂膀之间,气弱如丝。“师兄,咳咳...你把安...安娜怎样了?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与她一个咳咳...咳,一个小姑娘无...”
还未等沧月把话说完,昆岩咯咯大笑起来,笑声里夹杂着一丝柔转凄怆,夹杂着莞尔悲傲讥嘲。笑罢出言打断道:“安娜吗?原来那姑娘的名字叫安娜!呵呵...哈哈哈...有趣!有趣啊!”
“什么?!什么有趣?”顿列显然是有些急了,秉抖着手中的风月神剑,追问道:“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她现在在哪儿?”
面对着这一连串接踵而至的发问,看看眼前这个少年火急火燎的担忧神色,再望望师弟沧月眼里的一丝丝愧疚无奈,昆岩又是一阵彻骨的大笑,笑声经久不绝,在古祠中弥漫而开,在这空寂的巷道里引起阵阵轨玄回音。
“你急什么?!何必呢?呵呵...哈哈...”昆岩笑对顿列道,眼眸里尽是不屑与嘲讽之色。其后陡然间又收敛笑颜,凝神盯住对面留着一头墨棕色卷发的少年,“那姑娘心中可是深爱着我的师弟啊......按理说也应该是我师弟更担心才是,又怎生轮得到你这呆傻小子瞎操个什么心?”
也不管顿列此时的脸色已是一片铁青,昆岩兀自信口说将下去,眼神咋一回眸间,淡淡凄光扫向微颤暴咳中的沧月,“师弟啊师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果真还是一点都没变,不但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令人厌绝。就连当年的桃花风月之事,也还是与你难以缘绝。哈哈...当年是绝代风华的渊祭,现在...现在是这华蔻年纪的少女。”
尽管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但每每提到渊祭,落寞与孤绝之色,却总还是在昆岩清秀的脸庞里闪现着,虽然只是那么一眨眼的瞬间,却足以使人深深的感觉到,那种渗杂着绵延妒意的凄婉神色。
“咳咳...吭吭...咳咳”听到昆岩口中所提之渊祭,沧月不由心中一颤,脑海里勾浮起如烟似雨的往事。常言道气打心生,只见他英眉横皱下,胸口一阵催心的剧痛,鲜红的血液随着愈加高亢的暴咳,从嘴角处滴溢不绝。
“不...不要再...再提渊祭!我...我对不起她。...你也不配!”沧月的纤瘦身躯随着铿锵暴咳而悸动着,那驻笛撑地的右手因激愤而瑟瑟发抖着,他的眼睛睁得好大,仿佛在跟渐渐趋于模糊的意识做着最后的抗争,细细望去,那怒睁着的血丝密布的双目中,若隐若现着一层薄薄的淡雾。
“我...我只问你!安...咳咳...安娜她...”沧月左手挂悬在身侧顿列的臂膀之上,他好像已经快坚持不住了,意识好生模糊,好生朦胧。
“她没事!你放心吧。我只是封了她的临沧穴道而已,如今被囚于此朱雀道月胧酒肆内。”与沧月神眸相接下,感受到了师弟心中的那份坚决与执拗,昆岩此时也不再卖什么关子了,接着道“今日临晨,在我来这古祠与你诀战的途中,那姑娘早已在静伏在此巷之中,那丫头使得一轮流星雁盘,招招绝恨,竟不留丝毫余地。”
“她在此处伏击你?...果然...”顿列插话道,好像是意料之中般,面容里翻腾着无法形容的矛盾态色。一旁的寒吾依此时亦神色严肃的听着昆岩说下去,脑子里已经在筹划待会如何援救安娜的计策。
也不理会顿列那百感交集的态色,昆岩冷眼望着沧月,自顾自的说下去,“当时我便已看出,她的功夫底子其实是很不错的,也是,在太子身边的人,没一点真实本领那可说不过去啊,但最终令我心生不杀之念的,还是她那种为爱而生,视死如归的气节,那一刻...那一刻我知道,她已经是深深的爱上了你!”
“所以...所以你就...”沧月强撑着血淌满襟的身躯,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眼前已经模糊不堪,混沌一片。
耳畔懵懵懂懂间飘来师兄茈恽昆岩的最后一句清晰话音,然后双目一黑,失去知觉,径直倒下。
“最重要的是,在她的身上,我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为爱而生,同样为你不惜以命相陨的......渊祭。所以,我不杀她!”
(五天后,朱雀道云苑酒肆)
“公子,公子...”“沧月,沧月...”
沧月在阵阵亲切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略显沉重的双瞳。
映入眼帘的不是别人,正是喜形于色,泪眼婆姿的安娜,还有一如往常,淡静如水的——太子亦仞。
沧月一个急促起身,周身却是一阵紧绷棘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胸膛四大暗脉处,还密密麻麻的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雪白的纱布里仍隐隐往外渗着淡淡的猩红。
“殿下,安娜......”眼见太子与安娜都已安然无恙,沧月的嘴角露出淡淡而释然的微笑,“殿下,臣疏忽职守,才令您身陷囹囵,此劫皆因臣而起,臣...臣罪该万死!”
言到此处,见沧月拂被下榻,正要向自己跪谒请罪,亦仞赶忙上前扶住了他,“免了,免了。你的赤胆忠义,孤心中自然洞悉,况且此次劫难若不是你誓死相搏,孤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你就不必自责了。”
“是啊,公子。殿下都说不会怪罪于你的,你现在还不宜过激,来...快躺下,你昏迷了整整五天,现在需要好生休息才是”一旁的安娜见状,搀扶起沧月,示意其躺下休憩,似水温柔的说着。
“这...这...”沧月有些受宠若惊,回想起五天前师兄茈恽昆岩的那一席话,再看看身前亦仞脸上稍纵即逝诡异笑颜,这个号称“江湖萧瑟玉面郎,天下凄寂阎罗君”的“玉面阎罗”,一时竟也语音顿涩,不好意思起来。
“安娜说的对,你快躺下,你重伤未愈,如今当好生休憩才是。等你伤差不多痊愈了,我们再行启程返京”亦仞按了按沧月的前臂,使其躺顺于床榻之中。“他就交给你来照顾了,安娜”
“是!殿下放心。”安娜那弹指可破的俏脸上弥漫起朵朵红云。
“可...可这样万万不可啊,殿下。”沧月有些急拗道:“这样会误了殿下返京日程的,臣...臣不要紧的,您看...”
“这是命令!”亦仞起身朝门外步去,打开那扇紫檀木门后,又缓缓回过头来,忧郁的天蓝色明眸凝视着沧月,“也是...生死兄弟的嘱托。好好养伤。”
说完头也不回,缓步径直朝门外走去。
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英伟背影,沧月内心的热血仿似惊涛骇浪般汹涌着,热泪亦不由自主的禽满双眼。
是啊!生死兄弟,这是他们相约一生的誓言。亦仞不曾忘记过,沧月也不曾忘记过,他们不单是明里披荆斩棘的君臣,他们更是暗里生死与共的——兄弟!
花离历二零七年,秋。
在历经了三个月零九天的辗转颠沛后,太子亦仞的西北密访行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在沧月,寒吾依等一众绝顶高手的殊死护戍下,克服一路上的重重险阻与困难,如今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帝国的心脏——勋玉皇城。
勋玉皇城,这是一座荣华至巅,如梦似幻的城市。作为帝国三大皇基之城的翘楚巍首;作为当年炎羽与弃吾荡肃寰宇,横扫花离的龙兴祖地;作为樱花皇域长盛不衰的见证与象征......自万邦始定,花离立基以来便一直被历代皇室引据为帝国首都。
两百多年来,任凭樱花皇域如何白云苍狗,时过境迁,如何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任凭这里经历了多少恩怨情仇,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勋玉城始终威风凛凛的傲然伫立于此,雄壮而霸气地伫立在这漫卷龙腾,樱红炫舞的樱花枢纽之地。
如果说丘城的富贵泼天,是因为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占了地利之机;如果说桑城的繁华似锦,是因为其沃土连绵的天道赐予,得了天时之利。那么作为帝国三大皇基之一的勋玉城,便可以说是集这二者之大成了,诚如丘城般华灯璀璨,富贵泼天;诚如桑城般人声鼎沸,似锦华年。
说到勋玉皇城,便不能不提起一个王国:敛虞王国。这个可以说是帝国境内领土最狭小的国度,却与整个樱域皇城,乃至整个雄奇而伟大的花离帝国,都有着种种千丝万缕的联系与渊源。甚至可以这样毫不夸张的说,勋玉城是起源于敛虞的,花离帝国两百多年的建国史也是起源于敛虞的,伟大的樱花文明发祥地——亦起源于现在这个国土狭小,看似微不足道的敛虞王国。
要知道勋玉皇城的诺大辽阔可是闻名遐迩,震烁寰宇的。作为帝国最大的城市,它的覆地面积是敛虞王国国土面积的十倍有余,甚至要比一些诸侯国的国土总和还要大许多。
那到底是为何呢?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什么?一边是诺大雄伟,繁华喧天的樱域中心;一边是国土狭小,偏居一隅的诸侯小邦。这里面到底存在着什么历史渊源?敛虞王国究竟与当世最伟大最繁荣的樱花文明,有着怎样千丝万缕的关连?要解开这些疑问,还得从敛虞王国与花离帝国的建国历史讲起,只有回到那个“樱红炫舞风云涌,群雄逐鹿花离生”的烽火岁月,我们才能理解此中奥义所在。
这敛虞王国位于桑城以南,汕蚩王国以北的梓琨盆地里,是帝国南方五大王国之一。因其历史悠久享铭,文化博大精深,有古老樱花文明的遗风,故倍受古今天下文人雅士,特别是坚定的南方樱域文明拥护者的推崇,雅其尊号为“万源之国”,被称为最纯粹的樱花国度。
相传在两百多年前,花离帝国的建立者,被誉为樱花之神的皓夕大帝,便是从这片肥沃的梓琨盆地走出去的。
在那个寰宇混沌,四海纷乱的年代,当北方槠奕平原尚处于刀耕火种的蛮荒部落期时,南方的樱花地域已经以丘城,桑城一带为中心,陆陆续续地建立起几十个先进文明。这些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邦国,长年兵戈互谒,战乱不息,致使黎民苍生终日受那延绵不息的战火之苦,樱花地域陷入周而复始的生灵涂炭之中。
无情的烈烈战火,苍灵的榛榛梦魇。伴随着生命间相互丢弃的兵戈乐响,伴随着灵魂里诸事同哀的樱花长谢......一切的一切,都终结在那一年里,终结在那个樱花炫舞,万物竞辉的岁月——花离历开国元年。
有这样一个人,英明神武,千年不遇,绝世帝才,樱域传说......无论人世间怎样高尚的溢美之词,都无法确切的形容出此人的伟大与神圣。因为对于花离帝国,对于整个南方樱花文明来说,这个人的丰功伟绩,这个人的历史意义,都有如开天辟地一般,具有重要而非凡的意义!这个人便是被后世樱域子孙尊誉为“樱花之神”,来自梓琨盆地的皓夕大帝。
金戈铁马,樱红滴溢,武平四海,威慑八荒。
雄才伟略的皓夕大帝,十八岁从家乡梓琨盆地衍徉城(也是现今敛虞王国之都城,历史比花离帝国还悠久,是古老的樱花文明核心之地,人称“万源之城”。)举兵,至二十五岁时以风卷残云,势如破竹之势,扫灭樱域文明诸国,结束了南方樱花文明各邦的长期混战局面,统一天下!
建国号为花离,谓之神圣帝国。以樱域统一之年为帝国初生纪元,号之曰:花离历元年。深受万民爱戴与崇敬的他,以樱花之神的名义,在衍徉城的宫殿里遥祭苍天,拜谒诸灵,自称为花离帝国第一代皇帝。
为了进一步牵制丘城一带蠢蠢欲动的旧邦复辟势力,稳固新生帝国的社稷根基;也为了将来能更好的统筹坐镇樱域,带领帝国臣民往北开拓无双霸业。皓夕在花离历二年的时候,毅然决定于丘城以南,桑城以北的广袤平原里兴建一座旷世伟城,以作为帝国万世基业的都城所在。
这座旷世伟城一建就是整整三年。短短的三年时光里,樱花子民同心协力,挥毫着血汗与辛劳;帝国臣属众志成城,散发着智慧与决心。在新兴帝国强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的之撑下,在当时上至皇宫贵胄,下至行商庶民孜孜不倦的坚持努力下。终于在花离历五年的时候,一座雄伟壮观,前无古作;巍宏奇阔,恐也后无来仿的旷世伟城,奇迹般的在原本空旷寂寥的广袤樱域里,腾空而起,响怍天下!
次年,也就是花离历六年的时候,皓夕大帝率着满朝文武群臣,领着家乡衍徉城父老百姓,浩浩荡荡地向该城迁徙而去。并于当年的一次祭天神会里,皓夕取当时大祭司虞荦玄官的开天祭词“浴血天下梓琨勋,逐鹿乾坤樱花玉”里“勋玉”二字,赋之于此宛若奇迹的旷世伟城。从此,此城得名曰“勋玉”!
这就是关于樱花神域——勋玉皇城诞生的历史。它的诞生离不开一个人,被奉为樱花之神的皓夕大帝。它的诞生离不开一个国度,被誉为“万源之国”的敛虞王国。
其实从它的诞生之日起,就早已经注定了,这座惊煞天人,制宏四海的旷世伟城,必将伴随着世代樱花皇域子民走,伴随着千秋无常陨落樱花谢。正所谓:“共走世间恩怨风雨路,齐勘天下霸业惆怅途”。
勋玉,勋玉。这梓琨开辟天下的“勋”,这樱花聚敛苍生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