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阳城第二大的酒楼在大白天突然关门,这可让邹沐心里十分郁闷,她也没有傻到去敲人家的门,这里吃不了饭,大可取道向着另一边过去吃,也可以找个客栈随随便便的吃两口,饱个肚子就行了,不过邹沐有意要让自己的下属吃点好的,也就权当为那些死在山谷里的人送行。
看到酒楼关上门,邹沐也只是脸色不变,心中却在叹息,若是自己像卢家一般,这酒楼怎么敢关门?一念至此,邹沐打定主意要将鲤鱼会做大做强。天下第一帮,邹沐的野心很大,有很多事没有野心永远无法做到,有了野心也只是未定之数。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到。
谢青坐在凳子上,看见一大群人向自己围了过来,估计是卢家的一些家仆,也就打得来几套拳,真早拿来实战,那是无论如何也摆不上台面的。谢青翻了个白眼,真觉得这酒楼有些可笑,也不找一些耐打的人来,找这么一群凡夫俗子,出手轻了又发泄不了自己内心的郁闷,重了又要死人。谢青心中忧郁啊,无意间,谢青余光瞥见楼下的邹沐,那名扮作年轻人的老道陆象山正抬头对着他温和一笑。
谢青猛然起身。
一张桌子凭空翻起,谢青身形一掠再掠,围上来的三十多人顿时人仰马翻,只能忍住疼痛,用有些敬畏的眼神看着谢青。
谢青带着苏疾,从一旁的楼梯大摇大摆的走下,那些只受了皮外伤的的家仆根本不敢起身,唯恐又被打趴下。
谢青推开酒楼大门,等了这么久,鲤鱼会的人才来到略阳城,实在是让谢青心中有些郁闷,而陆象山也有几分本事,宗师间的互相感应在他身上仿佛失去的效用,如果不是刚才偶然看到,谢青到现在恐怕还不知道鲤鱼会的人已经到了略阳城。
马车中,那名真真正正才是被保护的年轻公子猛地睁大眼睛,光芒一闪,神色有些讶异。
这次出兖州,往柳河可是决定自己未来的事情以及整个兖州的未来,却未曾想到之前同行过的人里面居然有秦家的人,难道哪里走露了风声?年轻人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毕竟自己还没有收到密信,这就说明自己的行踪目前为止还是保密的,那这名秦家人突然出现,又是为了什么?自己去柳河取那件物事的消息,难道已经被他知道了?年轻人的神情有些阴沉。
自己精心设置,兵分两路,而且那件东西就在柳河城的消息恐怕没多少人知道,若是这时候被他得知了消息,恐怕是自己的父亲也得头疼。这可是相当于谋反,可不是说着玩的!
年轻人瞥了一眼外面的陆象山,发现他也是眉头紧锁,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掐算,看得眼花缭乱,猛然一停之后,陆象山的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反而更加紧锁。年轻人轻叹一声,秦家就像一条狗,手握天下无数重兵,这么多年都没有过一丝反叛之心,其死心眼可想而知,这难道是一个死局?年轻人皱了皱眉,但很快就舒展了,伸了个懒腰,静待变局,若是死局,就交给上天安排好了。
十数年的安排谋划,死局难道就没了变故吗?
年轻人坐在马车里,静心凝神,好似老僧入定,不为外物所动。
老道陆象山含笑望着刚走下来的谢青,微微点头,示意谢青不要多说。陆象山记得自己算的那一卦,对外他只说了五成,还有五成在他心里,却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陆象山回头看去,感受到马车里平静的气息。
玉虽好玉,世道不平啊。
再回头时,公孙海清冷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略阳城也不太平,今天住宿的地方可不好找。”
许乾苦笑,要怪就怪自己这尊大魔头在鲤鱼会,武力却没有达到宗师的地步,仇人却是好似满天下一样,自己一跟着鲤鱼会出行,一群人就好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就算站在那里不动,也要杀到手软不是?奈何啊,自己又不可能离开鲤鱼会,心思百转,略阳城里面的死对头恐怕还没有得到自己已经离开略阳城的消息,而现在自己又回来了,恐怕周围已经有了不少眼线,真是倒霉。像许乾这种勉强触摸到一品小宗师门槛的人,一心要走,即便是千百披甲军士围困,也能够逃出生天,问题就是许乾不会抛下鲤鱼会而去,那些人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耀武扬威一样尾随鲤鱼会。
谢青嗤笑道:“这些小杂鱼,他们大可以一试。”
站在谢青身前的公孙海猛然一皱眉头,回头骂道:“白痴,你以为他们站着让你杀?”
谢青没有动怒,他似笑非笑的望着公孙海,轻声道:“现在可能有十一名眼线在四周,公孙,你要他们死还是活?”
此话一出,公孙海无奈一笑,看来谢青是铁了心的要保鲤鱼会了,还真是不怕死,不怕麻烦。公孙海揉了揉太阳穴,沉吟道:“那住宿问题可不好解决,你们鲤鱼会在略阳城有没有产业,小客栈多半也住不下,还会分散你们的力量,不如……”公孙海扫视四周,最后停在陆象山脸上,道:“兴许这位公子的家族在略阳城有产业?”
陆象山面皮一抖,最不想发生的事情果然发生了,他心底一沉,公孙海这么问显然是确定自己在略阳城有几分人脉,但一旦动用这些人脉,自己等人的行踪就暴露了,那还不如打道回府,不去柳河城。陆象山正准备拒绝,说自己乃至家族都没人来过略阳城,自然不可能有产业云云,但当他看到邹沐和许乾眼中的一丝祈求后,他又犹豫了一下,结果公孙海先开口了。
“兹事体大,不如你我详谈如何?”公孙海望着陆象山背后的马车,轻声道。
陆象山微微错愕,藏在面具底下的面皮又是一阵抖动,沉吟了一会道:“请。”
年轻人刚想休息一下,就听到了陆象山的脚步声,陆象山掀开帘子,先走了进来,公孙海跟在陆象山之后进来,而且毫不客气的把马车内剩下的座位给占了,陆象山也不气恼,他笑呵呵的站在马车里,静待这两个年轻人谁先发声。
马车内一阵沉默。年轻人主动开口道:“秦家人?”公孙海没有出声,仿佛有点怔怔出神,过了很久才轻声道:“是秦家人,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自己的家,不过那时候家里的老爷子说这是给我的历练,后来他就一直没来找过我。直到一个月前,他才来找我,要我回家,你可以认为我不是秦家人,多年流浪,我自己都快记不清自己父亲的脸了。”
年轻人叹息一声。
突然,公孙海抬起头,目光平静的盯着年轻人,“范玉瑕,想不想和我联手?”
年轻人范玉瑕的目光停在公孙海脸上,好像视线穿过了公孙海的外表,望到了公孙海的内心深处。
公孙海哦了一声,“我知道,你肯定还是不相信我。”
公孙海拿出一张墨痕鲜明的纸,递给范玉瑕。
范玉瑕眉头一皱,有点压制不住心底的怒气以及那一点点的惊慌,相信就算自己的父亲看到这封信后,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镇定。这位年轻人重重吐出一口气,道:“这两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
公孙海思考了一下,说道:“不多,除了我,也就只有秦家的老爷子知道,别看我这么年轻,其实我和你一样,都能够守住自己的嘴巴,毕竟这两件事可是比捅破天还要大,一旦说出去,那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头坠地。”
范玉瑕有些为难,不是他不信,而是不知道公孙海找上他是要干什么,不可能只是为了告诉他,你们家那两件事我都知道了。
范玉瑕笑道:“这个……”
站在马车中的陆象山连忙向范玉瑕使眼色。
但是范玉瑕依旧笑道:“我和你联手,不过不能暴露我的行踪。”
陆象山长舒一口气,如释重负。然而公孙海下一句话又让他如临大敌。
“不可能,没有你的人手,这件事可做不成。”公孙海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
范玉瑕脸上没有流露一丝不悦,问道:“什么事还要我的人手?”
本来还想劝阻范玉瑕的陆象山一听这话,立马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只听公孙海笑眯眯道:“青州多匪,相信你也听说过了,半年前,我们家的老爷子在朝会上提出了剿匪的意见,很可惜,我们伟大的皇帝陛下自然又给无情驳回了,当然私底下少不得和老爷子说道说道。一个月前,老爷子找到我,他要我把青州的几大家族逼到匪患的对立面去,对立!一定要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好是能让几个家族灰飞烟灭,如果皇上不想让天下大家族就此离心,寒心的话,派兵剿匪就成了必然。”
范玉瑕哦了一声,“老爷子还真是有心了,如此为青州百姓着想。”
公孙海点头道:“你的人手够不够?”
范玉瑕咧嘴笑道:“有四十黑风骑玉字营人马在略阳,只是不知道你要怎么用。”
公孙海笑道:“四十黑风骑,还是你的亲兵玉字营,想来也够了。他们属于哪一系,城主还是守备军?”
范玉瑕没好气笑道:“守备军!”
公孙海站起身,自言自语道:“守备军吗?这笔生意,你来我往,我送你一个青州的好名声,你将来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范玉瑕。”
范玉瑕没由来感慨:“卢家,这可是死局啊!”
当公孙海从马车下来,找到谢青的时候,结果看到令他啼笑皆非的一副场景,那个堂堂宗师正在看别人比武。
问题在于这名宗师看得很认真,无比的认真,认真到公孙海都有些汗颜。
谢青看到公孙海出来,翻了个白眼,快步走到公孙海跟前笑着道:“你还真是懒,这几步路都舍不得走,还得上马车。”
公孙海也是翻了个白眼,笑着说了一句谢青如何想也想不通透的话,“玉虽有瑕,却仍是一块好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