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水榭千般好万般好,可除了水就是雾,唯一的树木也是呈现墨灰色,缺乏盎然的绿。
贺兰深怕温薄书住不惯,带着她顺着祁水一路往下,两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路过郢城,温薄书提出要去六皇子府探望探望,顺道看看温白白,贺兰深欣然同意。
温薄书以故人之名特报六皇子府役,持宫廷信物在府前静候。
温安接到青玉佩,面上一惊,亲自出门迎接。
贵客临门,温安为恐招待不周,不经意触及贺兰深,问温薄书旁人为何。
温薄书看向贺兰深,目光柔情似水:“他是我夫婿,贺兰深。”
温安爽朗大笑:“当初传遍天下,帝姬为一男子弃储君之位不顾,莫非就是他。今日一看,相貌出众,非凡人也,皇妹如今有了夫婿,也不似当初那般冷漠无情。”
贺兰深眨眨眼,对温薄书的回答满意之极。
待到用膳,往日里在私塾上课的温白白撒着两小短腿爬上桌椅,温薄书见他身形渐长,眉目清濯,笑容憨然可爱,像极了她的母妃。
温白白注意到对桌的大美人模样熟悉,圆溜溜的眼睛映着温薄书的模样,歪着脑袋想了想,咬了咬手指道:“你是帝姬姑姑!”
温白白的母妃慧妃轻咳一声,用帕子小心温柔的擦拭温白白额头的汗水:“说话要轻言细语,切莫大喊大叫。”
温薄书已为人妻,时日久了,特别喜爱幼童,她看着温白白道:“白白,你知道姑姑旁边的是谁吗?”
贺兰深本是一心挽着温薄书的手,当这里没自己的事,突然温薄书一发问,他便坐的笔直。
温白白这才看向贺兰深,哇哇不住惊叹:“好漂亮的姐姐,帝姬姑姑,你上哪里找来这么漂亮的姐姐,我也想要一个,送给我嘛。”
慧妃嗔怪温白白不懂事:“胡闹,人又不是物,哪能随意易主!”
温安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儿眼拙,贺老弟莫要责怪。”
温薄书嘴角勾出一抹笑,紧了紧两人的手:“漂亮姐姐,为何如此漂亮。”
贺兰深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对温白白道:“白白,我是你姑父,你是不是想要个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倒是没有,我会和你漂亮姑姑一起努力给你生下一个漂亮妹妹的。”
温白白眼镜一亮,像两小簇火苗:“姑父,真的吗?”转而巴巴的看着温薄书:“姑姑,我要漂亮妹妹……”
温薄书脸上烧了起来:“白白,这……”
贺兰深接下话茬:“白白你放心,姑父会努力的!”
他一说完,温薄书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把,滚蛋!
当晚,温薄书和贺兰深落住六皇子府邸,一入夜,贺兰深捉起温薄书的小手,问她:“还记得今日用膳时白白说的话吗?”
温薄书佯装不知道:“说了什么?”
贺兰深用行动表明,搂住温薄书的腰:“娘子,我们去床上吧,为夫再告诉你。”
“……”
从那天开始,温白白时时把贺兰深说的话挂在嘴上,一下私塾就不听的在温薄书耳边要妹妹。
半个月后,温薄书出现了轻微的呕吐,一闻到荤腥就反胃,贺兰深懊恼不已,以为温薄书手水土不服,听闻温薄书以前在来郢城的船上也出现过这种情况。
慧妃请来大夫为温薄书确诊,大夫捋了捋长须,恭喜道:“这位夫人是有了一个月的喜脉。”
贺兰深睁大他那勾魂的双眼,笑的颠倒众生,害得出门的大夫绊在门槛上差点摔了,他抱起温薄书旋转:“娘子,我们有孩子了……”清铃般的嗓音夹杂着无与伦比的喜悦。
于是,贺兰深天天守在温薄书身边,饭菜亲手伺候,只要温薄书想要的,他定会想方设法的给她弄来。
温薄书抚上平平坦坦的小腹,感受里面轻微的跳动,想不到里面还有一个小生命,已经有了一个月之久,定然是在水榭的那次。
温安请求温薄书就在郢城养胎,他是未来的舅舅,想好生呵护着温薄书肚子里面的小外甥。
太过平静的生活取代初离皇宫的颠沛流离,贺兰深贴身伺候着温薄书,初为人父喜不自禁,到书肆买了数本医书,专门挑着孕妇养胎的方儿看。
日日关注温薄书每天的吃食,连量多少他的小心翼翼的记下。
到了第二个月,温安收到了一封来自皇宫的书信,脸色一沉,远在京师的天子温承病危。
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温薄书。
从懂事起,温安便知道父皇最疼爱的人是温薄书,比起其他兄妹,温薄书是对父皇感情最深的人,虽然因贺兰深记恨父皇,但是如今贺兰深已经在她身边,再多的恨也应该烟消云散……
他挑在贺兰深不在的时候,决定亲口告知温薄书。
一日用膳后,温安交代慧妃带贺兰深一起去厨房端来给温薄书静心调制的药膳,待贺兰深走后,温薄书似早有所料。
她淡着一张脸:“皇兄,有什么就说吧。”她不笨,从温安这几日看她的眼神早就察觉出了端倪。
温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温薄书。
温薄书耐着性子缓缓地将它展开,脸色变了变,一滴泪顺着脸庞滑落:“皇兄,我想见父皇。”
说恨温承的话,是假的,温薄书心里比谁都清楚,温承比谁都爱她宠她,即是这爱是承自于母后。
小时候,只要她稍有不满,温承总会想尽办法讨好她,一代君王,上是江山社稷,下是文武百官,不仅要做一个没有过错的君王,还在她眼中做一个好父亲。
幼时,温承总是抱着她坐在膝头,摆着奏折亲手教她,待她长大成人,由己不由人的时候,她就学会了忤逆。
纵然错,可她不后悔。
但是离开了庇护自己的父皇,离开了皇宫,天下之大,才明白,父皇的手再也无法为她扛起一切。
她抹干净眼角的泪,看向温安:“你说,我回去之后,父皇看到我有了身孕,会不会开心,病……会不会好起来?”
所以,皇兄,我们一起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