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林母先下车,然后还扶赵容下来,此时赵容肚子还不算大,手脚还算灵活,对婆婆的这点关心她不好接受,春兰上前来很快将赵容扶住,赵容也反过来扶住婆婆。
就算她身子再重,林母都是婆婆,她关心爱护是体贴之意,但是赵容也不能恃宠而骄了。
毕竟是长辈,让长辈伺候这像什么话!
而且这是在外面,要是传出对长辈不孝的流言来,不说她的名声,便是丈夫的前途都要受阻。
赵容一边对着林母笑,一边又想着,怎么让婆婆能够学会那些世家夫人的行事之道。
以前婆婆不管家还好,这一管家总是隔三差五闹出了点什么差错来,就算自己生孩子之后婆婆不管家了,但是以后人情来往还是要有的,婆婆总得有点样子。
这个事情赵容其实想了很久,不过到底怎么做她还没想好,毕竟她是晚辈,去指明婆婆行事欠妥很不好。
云秀楼是京城一家有名的布庄了,里面最有名的是绫罗绸缎,种类齐花色多,质量也都是上乘,赵容已经来过这里几次,林母却是头一次来。
她寡居多年,身上也一贯素净,进来之后,不免被摆出来的绸缎花了眼。
都说女人对衣服没有抵抗力。
换做是林母也一样。
其实她也是个四十出头的妇人,如今好吃好喝养了几年,也显出几分风韵,心思也略活了些,不像原来死水一般。
忍不住,便用手在那绸缎上摸了摸,冰冰凉凉的,但是实在漂亮。
林母和赵容的衣服看着都是一般,算不上很好,但看排场,也能看出家里是有些钱的。
铺里的伙计也是见多了富人,以为寻常,上前迎来,脸上带着笑,语气说不上热络也不算怠慢。
“夫人可要买些什么?我们云秀楼可是出名的布庄,但凡京城有人卖的,我们这都有。”
赵容道:“前几月我在这里问了有没有上好的棉布,你们掌柜的说过段时间会到,现在来了吗?我想购些棉布。”
棉布的价格其实也不低,只是比上等的丝绸还差些,加上喜欢的人不多,云秀楼自称种类齐全,偶尔也会没这棉布。
“夫人稍等,我去问问掌柜。上月的确是进了棉布的,不过这边棉布卖的少,没摆出来,可能库房还有。”
那伙计马上就去问掌柜了。
赵容扶着林母在店内看。
赵容道:“娘可有什么看中的?再做几年新衣吧。”
林母这边目不暇接,心中也有些意动,但口里还是说道:“算了吧,过年才刚做的新衣。”
赵容道:“娘可不必这么节省,来京城您才做几套衣服?如今夫君地位不同,娘以前那些衣服自然要换了。”
赵容哄人的手段向来不错。
林母听着也是点了点头。
是啊,她现在可是状元的娘,怎么能穿得差了?
“你觉得这匹怎么样?”
她手指了一匹宝蓝色水莲纹的,眼睛却看着一匹瑰红色的。
赵容注意到了,自然说道:“母亲看中的,自然是好的,不过这匹瑰红色也不错。这两匹一起要了,再选几匹。”
林母虽然是寡妇,但是寡妇也并非不能穿艳色,她现在也算是熬出来了,林正有了出息,家里也有了钱,想穿什么都行。
不过是先前她习惯了,这才一直素色。
林母眼睛又移向其他的布匹。
赵容帮着再选了一些,过了一会那伙计过来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汗,道:“实在对不住,棉布已经都卖出去了,现在铺子里面没有,夫人还要些什么吗?”
赵容有点遗憾,小孩的衣服还是用细棉布做好,云秀楼都买不到,其他地方估计也难找,要次一点的棉布呢,她又觉得差了。
“先把我把那几匹包起来吧,棉布什么时候才有货。”
伙计赶忙把那些布匹选出,一边道:“这我也不太清楚,要问掌柜的。”
林母挑的几匹价格都不低,掌柜的一边算价一边说:“下月吧,这个月是进不了,下个月应该会去进货,到时候夫人过来就好了。”
赵容付了钱,云秀楼的伙计把几匹布给放在车上,赵容扶着林母就走出了云秀楼。
这一出来,就感觉到外面嗖嗖的冷风。
因为怀孕,赵容体温较高,倒是林母缩了缩脖子。
云秀楼所在的街道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如今新年已过,天也冷得厉害,但是街上还是有不少人。
林母和赵容上了车,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骂。
“陛下失德,陛下失德难道是错了?不说那怒江大水,只说那灾民,如今不知道是死了多少,千辛万苦逃来京城,却被圈着,还有人要毒杀他们!”
毒杀?灾民?
赵容让马夫赶车。
黄杨县出事了?
赵容一下子就想到了。
“等等,停车。”
她得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黄杨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自己丈夫昨晚可就去了黄杨县。
然而等赵容停下车,那说话之人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心中那种不安的情绪越来越重。
黄杨县发生骚乱的事情在京城里面开始传开。
黄杨县离京城不算太远,中午发生叛乱,到了下午这边能得到消息也正常。
但是奇怪的就是,这个消息居然是最先在普通百姓中流传。
而且传言说得仔细,朝中有官员侵吞了赈灾的粮款,想要来个死无对证,在给难民的粥里下毒,要把所有难民毒死。
且不说这毒死难民的理由莫名其妙,单说粥能不能把所有难民都毒死,这都是个大问题。
不过留言嘛,会有多少人去管他的真假呢?
想得远的猜出这背后可能有事情,得到消息的要去平乱。
林正那边,事情越来越大,贺府尹虽然算是占了个先手,提前了一些,然而他此时却在后悔。
自己冲动什么,冲动什么。
哗变叛乱谋逆,现在谁都不知道那群灾民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从林正这边,他已经是知道绝对是有幕后黑手,想要借着难民之事做些什么。
这件事情弄得好,可能是个功绩,但是弄不好的话,他也会倒霉,既然通知了守军,那现在他已经算是沾了手。
黄杨县守军的将领叫做曹志,三十多岁,身材偏瘦弱,像个文人多过像将军。
自然是守着黄杨县,他自然也是吃了不少回扣,那边贪了朝廷放给黄杨县的多少粮食,大头曹志拿不到,但是小的可从来没有少过。
他也怕朝廷查下来。
不过先前的慌乱过去,他很快就打起精神。
论品级,曹志比贺府尹略低,大夏也是一贯文人高过武夫,只是贺府尹对守军并没有说什么调管权。
所以曹志给了贺府尹一些面子,先问过他的意思。
“贺大人,如今这事情……您看如何是好?”
贺府尹也正烦着呢,道:“派些嗓门大的人去喊,说朝廷没下毒,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要他们冷静下来。”
贺府尹想着的是息事宁人,毕竟现在难民还在黄杨县,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虽然是哗变杀了些小官小吏,但是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要抹平也不难。
曹志听了,心里冷笑,果然是书生意气。
他道:“可是那灾民会听吗?贺大人,如今当务之急,是务必快速让这场事情平息起来。”
他声音低了一些:“我看……那群灾民已有谋反之意。”
贺府尹沉声问道:“那曹大人的意思是?”
曹志道:“一不做二不休,那群贱骨头也是饿昏了胆子才大的,现在他们估计在分粮食呢,饱了之后,士气就低了。我手下的可都是强兵,率军攻进去,只需杀上几百个难民,杀鸡儆猴之下,其他难民必会俯首。”
虽然说是这样说,但是曹志心中却想:几百个?那可都是军功,自然是越多越好。
贺府尹久居官场,哪里不知道其中的门道,瞪了曹志几眼,道:“你若是冲进去,难民四散而逃,逃入京城,责任你担得起吗?”
曹志道:“贺大人多虑了,那些不过是难民,能有什么力气,就算逃能逃到京城多少?现在京城恐怕已经得到了消息,早就关了城门。”
贺府尹道:“此事事关重大,你我都不可妄自行动,还是等朝廷的命令。”
曹志不说话了。
这两人的对话,旁边的林正听得清楚。
他先前被黄杨县那一副人间惨剧的样子吓到,心有戚戚。
毕竟原来林正也就以前在图片上看过那种非洲难民,真的那样皮包骨头明显是饿死的人在他面前,还是成片成片的死尸,他所受到的触动不能说不大。
那些难民也是可怜,无辜被人利用。
不管是哪种方法,必然会有无辜的难民死去。
朝廷对这些难民恐怕又会有新的安排。
脑海中又闪过那场面,林正摇摇头。
有用吗?
就算没有发生这件事情,难民没有被人利用,恐怕赈灾的粮食也是被人贪污克扣,每天也都在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