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随着陶瓷业的发展,到了南北朝、隋唐时代,勤劳的中国先民终于创造出以精美的唐三彩陪葬的方式。
并且最难能可贵的是,每一尊唐三彩的制作,都是对现实生活中某一实物的仿制。
比如一尊唐三彩的说唱俑,它的穿着、动作,甚至表情,绝对是和历史上真实的说唱艺人一模一样的。
因此唐三彩用真实的形象告诉我们它所代表的那个时代政治、经济、文化、生活等的特点,所以说它的价值连城。
报纸和新闻过分地宣扬唐三彩的价值,指的就是它在文化层面的意义。
可是这个时代的人经济头脑过于强大,所以不管有心还是无心,当消息传达到广大民众耳中的时候,他们听到的却是唐三彩价值连城,值的是什么,是钱!
是一把一把的人民币!
错误的引导使得老百姓产生错误的意识,捎带的则是错误的观念。
所以当中年男子阐明高老板摔碎的是唐三彩的时候,围观的群众愤怒了。
悲剧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灭在众人的面前,而对于这些急功近利的围观群众来说,钱就是美好的东西,值钱的东西就是美好的东西。
当这件美好而又值钱的东西被毁灭之后,悲剧就产生了,虽然这件事情和他们无关,可他们依然要对悲剧的制造者进行声讨。
所以他们开始指责、谩骂高老板。
“哎呀,这个人真是不地道啊,果然是无商不奸。”
“这种人有什么脸在这里做生意,咱们以后绝对不上门。”
群众的舆论是可怕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有心左右群众舆论的家伙在呢?
“诸位父老乡亲,今儿这一百万我不要了,只是我希望大家看清楚这高家酒馆老板的真面目,以后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做他的生意了!”中年男子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一百万啊,哎哟,真是罪孽啊。”人群中很多人可惜道。
高老板已经躲在酒馆的门后不敢出来,崔老头也是进退维谷,不知道如何是好。
至于程东,站在人群中央冷笑不止。
“各位乡亲父老!”见中年男子越说越不像话,程东打断他:“唐三彩这东西值不值钱,我不敢说,可是这位仁兄口中所说的被高老板打碎的唐三彩,我敢肯定,分文不值!”
作为一个古玩界的行里人,程东真的很想给大家普及一下关于唐三彩的知识,可民心难测啊,即便他说了,又能如何呢?
或许大家还会朝着别的方面猜测他、怀疑他,甚至直接不相信他。
与其那样,倒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
至于普及古玩知识的问题,不是还有白水市电视台邀请他当顾问的那档叫做《鉴宝人生》的节目吗?
“本想随意做一下所谓的顾问,只要能跟盛老交代就好,可现在,我真的很想好好完成这件事情,无知的民众,真的太可怕了!”程东如是想到。
“诸位,他就是姓高的请来的帮手!”中年男子有些忌惮程东,因为他的每一句话都点到了问题的关键。
一听程东是高老板的帮手,围观的群众都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他。
“各位,我和高老板的确有些交情,可我也是古玩行的人,今天,我想用自己专业的眼光来分析一下这件唐三彩,并且为大家揭秘一下这件唐三彩背后的一些故事,不知道大家觉得如何?”
程东的这句话,的确够吸引人。
如今的百姓生活富足并且思想开放,他们不像封建年代的人,容易被蒙骗。
当然了,最主要的是如今的百姓不想被欺骗,所以他们对“揭秘”、对“背后的故事”这几个字眼尤其敏感。
程东正是抓住了围观群众这种心理来进行游说。
“说啊,你说啊!”有人喊道。
甚至有的人居然带头鼓掌,果然是来看热闹的,还以为这是一场闹剧。
民意不可违,中年男子也无可奈何。
程东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缓缓打开,让里面的碎片暴露在众人面前。
当见到包袱里的东西的时候,围观的民众又是一阵哗然。
“真碎啊,哟,价值一百万的东西也这么没了。”
还有人好奇地问:“这东西拼起来会不会还值十几万?”
对此程东只是无奈一笑。
“诸位可能不知道,这件唐三彩在碎掉之前,的确很漂亮,是一个西域的胡人一边吹笛子,一边骑着骆驼的形象。”
“暴殄天物啊。”
“毁坏文物。”有人嘀咕道。
“虽然东西是碎了,可是幸好我们还能从表面看清一些东西,比如颜色。”
事到如今,程东也只能用虚假的信息左右一下舆论:“唐三彩,顾名思义是由三种颜色构成的瓷器,褐色、黄色、绿色,可是大家看看这里,居然还有粉色和黑色,这不是很奇怪吗?”
“你……”中年男子就在程东的身边,此时听到他这番话,激动道:“谁说唐三彩就是三种颜色的?”
他说着话或许只是为了让程东听到,所以声音不大。
可程东却故意笑地很大声,朗声道:“各位啊,这位大哥问我,谁说唐三彩只有三种颜色的,那么我也想问问,如果你头发茂密的话,谁会叫你地中海呢?”
“哈哈哈!”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嘲笑声,原来中年男子头发比较稀疏,并且中间还秃顶,却被程东拿来取消。
“哼!”中年男子面色微红,冷哼一声不说话。
程东继续道:“还有一点各位可能不知道,在历朝历代,唐三彩都是一种冥器,也就是陪葬物品,所以正常人是绝对不会将这个摆在家里的客厅或者显眼位置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它的价格大打折扣。这位大哥说这件唐三彩价值一百万,简直漫天要价,胡言乱语。”
“各位不要听他胡说,他明着是帮助姓高的还价。”中年男子也不甘示弱。
经过程东方才那一番话,围观的群众已经不像方才那样都帮着中年男子说话,而是已经可以冷静思考。
有些人还点点头,觉得确实,谁会把冥器摆在家里,那不是盼着自己早死吗?
“还有一点。”程东见时机差不多了,拿出最后的杀手锏:“唐三彩因为胎薄而脆,所以属于易碎品,而脆的东西吸水性极佳,又因为唐三彩是随葬品,所以埋在地下的时候,可以吸收地下的浊气。”
“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中年男子不耐烦道。
同时围观的群众里,也有很多被程东说迷糊了。
程东笑道:“我想说的是,将唐三彩碎末泡在碱水之中,根据水颜色的变化,就可以判断其年代。千年以上是黑色、八百年是褐色、五百年是黄褐色、再往下分别是灰色、土黄色、淡黄色,如果是民国以后的东西,则是灰白色。”
说到“民国”这两个字的时候,程东故意看着中年男子,果然,对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程东心中感慨:“鉴定物品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我的右手。”
“现场试试呗,不就知道年代了嘛!”有人喊道。
此时崔老头已经笑嘻嘻地端着一盆水,也来到人群中央。
“碱水,已经准备就绪了!”
将碱水放在程东的脚下,崔老头小声道:“小子,靠谱吗?”
“您老瞧好吧!”
程东说罢,伸手从包袱里抓起一把唐三彩碎末。
“难怪你小子刚才直接把包袱丢在地上,原来是早有计划,需要用到碎末啊!”崔老头嘀咕道。
程东一笑,看着中年男子,故意大声道:“这位大哥,我可要丢进去了,您要反悔吗?”
“丢吧,让我们都看看真假。”
“就是,丢吧!”
这件唐三彩是真是假,中年男子自然心中有数,可此时被程东逼到这个份儿上,而且周围还有一群观众看着,他怎么好认怂,只好道:“你丢啊,假的就说明卖家骗我,要是真的,哼,你们就给我赔钱!”
“呸!”崔老头啐道:“真是给自己找了条好后路。”
程东笑笑,一松手,那堆唐三彩碎末被他丢到碱水中。
人群顿时乱起来,大家都想挤到前面看看。
程东怕人太多,这一挤起来会有危险,是以赶紧端起脸盆,一边在圈子里转着给大家看,一边说道:“各位看仔细,看看颜色怎么变的。”
一圈转下来大约有十分钟,有好几个人拉住程东的手凑近了仔细看,更有几个爱开玩笑的往脸盆里扔一块的硬币,好像程东是打把势卖艺收钱的小伙计一样。
对此程东毫不计较,只是一圈转下来,脸盆里的碱水除了变浑浊,呈现灰白色之外,没有丝毫的变化。
“大家看看啊!”崔老头也喊道:“十分钟了,水变成灰白色,按照刚才的说法,这唐三彩,距离现在最晚也不过是民国,搞不好可能就是前几天造出来的假货呢!”
“哈哈!”人群中又是一阵大笑。
中年男子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很不自然。
程东一把将脸盆丢在地上,朗声道:“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价值一百万,大家说说,究竟谁才是骗子,谁才是那个讹人的人?”
“是他!”
“他!”
舆论终于被扭转到自己这一边,围观的群众纷纷指着中年男子,有的甚至喊道:“报警抓他,居然骗钱,什么东西!”
程东嘿然一笑,见中年男子焦急地喊道:“肯定是卖家骗我,说什么是唐代的东西,我要找他算账去。”
说罢,跑的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