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东疑惑道:“老爷子,这事儿您怎么知道的?”
“嘿嘿。”崔老头不无得意:“有一次我和老高喝酒,把他灌醉了套出来的!”
果然是为老不尊。
“怎么样小子,想尝尝吗?”
程东斜着眼睛打量崔老头,反问道:“既然高家父子视它为无价之宝,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品尝?”
“所以咱们要坑他的酒咯!”崔老头洋洋得意,丝毫不觉得自己这种想法有点无耻。
不过程东的确被他的话勾起了兴趣。
古玩行每天都和各类金银珠宝、字画器皿打交道,真也罢假也罢,可说到底都是常见的品类。
但有些东西,或许终其一生都难以见到。
比如一坛近三百年的窖藏老酒!
更何况程东虽然不是贪杯之人,却好饮酒。
程东见崔老头盯着自己,一脸期待的样子,于是笑道:“老爷子您有什么高见啊?”
“哈,这种事情当然是你来想主意,我老了,脑子不好使!”
程东愕然,心说这崔老头还真是厚脸皮,合着他就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要不这样,一会您就把高老板叫出来,故作生气说我大言不惭,硬说巷里深不好。我想高老板既然是酿酒世家出身,自然对自己酿酒的技艺很是有信心,咱们就从这方面入手如何?”程东想了想,小声道。
崔老头听罢微微一笑,当即猛拍桌子,喝道:“你小子说什么?这巷里深不算好酒?”
程东愕然,这入戏,也太快了吧?
“说话,说话,别发呆啊!”见程东愣愣地盯着自己,崔老头急忙小声道。
“好酒自然是好酒,只是不入顶级行列,而且这巷里深,本身也有缺陷。”程东只好接着崔老头的话说道。
“哦?”
崔老头尚未搭茬,一声疑惑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只见高老板掀开帘子缓缓走出,对程东说道:“没想到阁下年纪轻轻,居然也懂酒。”
“老高你别听他胡说!”崔老头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小子不过哗众取宠而已,他能有什么高见?”
程东只是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崔老头见火候还不够,于是继续加码道:“小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才喝过多少酒,居然大言不惭说巷里深不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程东道:“辈分不在大小,有‘知’不在年高,和两位比,我自然经的少、见的窄,可还有句话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两位也莫要小瞧了我!”
“好。”高老板笑道:“阁下这几句话,足见见识不凡,我倒是很想听听,我这巷里深在你的口中,究竟有什么缺陷?”
崔老头心里高兴,终于说到正题了!
“自古至今,以传统手艺酿造的酒基本可分为蒸馏酒、黄酒、米酒等等,当然最早的酒种应该是果酒,可在我看来,那应该属于饮料的范畴,就像西方的啤酒一般。”
程东说罢看着高老板,问道:“不知高老板以为如何?”
“阁下说的不错!”
程东微笑点头,继续言道:“其中蒸馏酒又称白酒,因其颜色透亮无杂质之故也。如今我们以香型来归类各种白酒,大致分为酱香型、浓香型、清香型、米香型以及芝麻香型。”
“酱香型以茅台为代表,口感柔润;浓香型以五粮液和泸州老窖为代表,口感浓香甘爽;清香型以山西汾酒为代表,口感清冽;米香型以桂林三花酒为代表,米香纯正;芝麻香型以兰陵酒为代表,兼具浓、清、酱之所长,口感较为丰富!”
程东说罢,高老板点头问道:“不知道在阁下看来,我这巷里深是何种香型?”
“嗯……”程东思索一番,喃喃说道:“巷里深集百家所长,实在不是哪一种香型可以代表的。”
“哼!”崔老头故作不屑插嘴道:“既然如此,巷里深还有什么缺点?”
“集百家所长的确是巷里深的优点,但也是缺点,因为它不及茅台之柔润、五粮液之浓香甘爽、汾酒之清冽、桂林三花酒之米香纯正,顶多和兰陵美酒一般,算是口感丰富,但又因为过于复杂,所以初饮虽觉畅快,可喝几杯之后,就会觉得舌苔苦涩,有不胜酒力之感。”程东说罢看着高老板,想听听他的意思。
谁知高老板叹息道:“阁下说的不错,好酒绝对不会给人不胜酒力的感觉。”
见自己的观点得到对方的认同,程东继续说道:“其实这个缺点并不是没有办法弥补的!”
崔老头起初虽然只是冲着喝高老板窖藏近三百年的美酒去的,但此时一听程东的分析,似乎也觉得杯中的残酒难以下咽,是以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高老板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程东微笑道:“春秋战国时期,儒、墨、法、阴阳、纵横、道等百家争鸣,各有所长,可后来为何单单儒家成为历代帝王遵从的圣道,只因其兼具众家所长,当然这其中经历了很多的变数。此时的巷里深就如同新生的儒家一样,有兼具百家所长的资本,但却过于年轻,尚未融合完全!”
“你的意思是?”高老板皱眉,似乎心有所悟,但一时难以明白。
“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让那些本来敌对的东西相互交融,最终融为一体。”程东说罢,笑而不语。
高老板叹息一声,久久不语。
程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巷里深作为一种用古法制备出来的酒,需要的是深埋地下的沉淀。
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中蕴含的芳香烃类物质融合、分解、再融合,以达到极致的浓香干爽。
“当年我和家父埋头研究近十载,终于成功还原并完善巷里深的酿造方法,不过或许是为了让它尽快重现人间,所以我们父子二人有些着急,在某些技法上没有深究,几十年来,从没有人点破这点。”高老板深深地注视程东,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崔老头愕然,他本以为程东是胡说来糊弄高老板,没想到他还真的发现了巷里深的问题所在。
程东谦逊道:“高老板是酿酒名家,我不过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以自己的观点随意点评,到不到的,您多多担待。”
“哈哈。”话说到这里,高老板也是畅快大笑,说道:“阁下客气了!”
程东道:“高老板不用那么客气,我叫程东,您叫我小东就可以。”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那么客气叫我高老板,我比你年轻十几岁,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大哥吧!”
程东方欲张口,崔老头急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他叫你大哥,那我不是和他一个辈分了,叫叔!”
高老板汗颜,程东道:“那就叫叔吧,高叔!”
“好!”
高老板答应一声,喃喃说道:“这声叔不让你白叫,你不是嫌这巷里深窖藏的时间太短吗,我让你尝尝窖藏百年的珍品!”
崔老头一听猛然站起身来,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崔,你做什么?”高老板看在眼中,疑惑地打量着崔老头。
“那半坛酒?”崔老头喃喃道。
“哈,我早知道你打那半坛酒的主意了,今天正好借小东的面子,我让你尝尝。”高老板慨然道。
“好,好!”崔老头喜出望外。
在高老板的带领下,程东和崔老头随着他直奔酒馆的后面。
“原来高叔您就住在后面啊。”
过了后厨就是一个四合院落,面积约在二百平米左右,坐北朝南的是正房,也就是高老板居住的地方。
至于院子,则被他打理的如同一个小花园。
尤其在靠左位置的花丛掩映之中,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八角亭,足够坐下四个人对饮一番。
“是啊,如今古玩大街的地皮越来越贵,想租下一个地方做生意是难上加难啊,索性把自己家的南屋改造一番,拿来凑合了!”
高老板带着程东和崔老头在八角亭上坐下,道:“你们稍等,我去拿酒。”
程东点头,见高老板朝着一边的小屋走去。
崔老头一脸的兴奋,期待地盯着高老板的身影。
“小子,有两下子!”
“我只是照实说而已。”程东解释道。
“好,不管怎么说,今晚承你的情!”崔老头笑道。
很快高老板回来,程东以为他会抱着坛子,可没想到他居然扛着锄头出来。
“高叔,您这是?”程东起身诧异道。
崔老头也是不解什么意思。
“哈哈。”高老板笑着走到花丛之中,在一片草地上站定,说道:“我这个人啊,最讨厌干农活,除草啊、翻土什么的,可我父亲对我说,巷里深如果能够在有花草的泥土里窖藏一番,会别有一番风味,而且草木泥土本身带有湿性,有助于酒的贮藏。”
程东了然,难怪这院子如同一个小花园一般,原来是高老板用来窖藏美酒的。
“我来帮忙吧,怎么能让您动手呢!”
程东说着话走到高老板的身边,接过他手中的锄头。
“对,老高,让年轻人来,你没事儿再去弄几个小菜下酒。”崔老头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往亭子上一坐,指使道。
“你这个家伙……”高老板笑骂道。
不过好酒的确需要好菜来衬托,所以他果然回到厨房,开始张罗几个小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