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陶老不屑道:“区区五十万,老朽还是出得起的。”
严老为了给陶老驳回面子,笑道:“不管怎么说,这是一块和田玉无疑,虽然不是古玉,但至少有一定的收藏价值。”
程东摇摇头:“在我们古玩行,假的就是假的。”
“你……”
见程东如此不给自己面子,陶老正欲发作,姜老大手一挥道:“好了,好了,一块玉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三江也真怕双方现场闹起来不好收场,于是道:“姜伯伯说的是,陶叔,改日小侄选一块上好的和田古玉送给您就是,何必为了这点小事动怒了。”
陶老不咸不淡道:“那就有劳你了。”
姜老道:“看来程总监的确有两下子,只是我这里还有一幅画,恕老朽眼拙,实在看不出是真是假,能否请程总监帮我看看?”
没想到对方还有后招,程东心中嘀咕一声,嘴上却说道:“姜老德高望重,我听赵老板说过,您家中的收藏何止千万,想来您拿出来的东西,一定不凡,小子无能,倒是想见识见识了。”
程东先将姜老捧到一定的高度,一会要是古画有问题,那打的可就是他的脸咯。
果然,一听程东这句话,姜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喃喃道:“哪里,哪里,我也有打眼的时候,还是请小哥帮我看看吧。”
程东点点头。
只见姜老一拍手,房门忽然打开,一名身着旗袍的妙龄女子捧着一幅画卷缓缓走来。
女子走到姜老的身边,姜老道:“放在桌上吧。”
“是。”
将画撂下之后,女子缓缓离开。
程东定睛观瞧,见这画卷宽度有一米左右,显然是一幅巨制。
姜、康、严、陶四老对视一眼,由严、陶两位上前,一左一右地将画卷展开。
画方展开一角,程东就惊呼道:“这是元代赵孟頫的《轩辕问道图》啊。”
“哈哈,程总监好眼力啊,正是赵孟頫的手笔。”姜老大笑道。
此时整幅画已经展开,其长约在两米五到三米之间,整体是一幅山水画,高山仰止。
但在山水掩映之间,有一位长巾冠带的青年人牵着毛驴自山脚缓缓向上。
而在山顶之上似乎有一个草庐,草庐前略微前凸的悬崖上坐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老者双目紧闭,但却又给人一种洞悉一切的感觉。
老者的脸正朝着山脚下的青年人,似乎时时刻刻都在注视着他。
青年人正是轩辕黄帝,至于老者则是传说中的道教始祖太上老君。
“此画据传已然毁于战火,却不想居然在姜老的手中,真是可喜可贺。”程东略微恭维道。
“哈哈。”姜老笑道:“这是我于一年前到成都散心,偶然于坊间收来的东西,请了数十位专家帮忙验看,都说是真的,程总监,你也是搞鉴定的,不如也帮我看看?”
程东谦虚道:“既然已经有十几位专家帮姜老看了,那小子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嗯……”
姜老的话尚未出口,程东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此名画,见识见识倒是可以,想来姜老不会决绝吧?”
“当然,当然。”
赵三江赶忙吩咐人拿来放大镜,分别递给诸人。
康老举着放大镜说道:“这幅画,我也就是在一年前看过一眼,如今,可是要好好欣赏啊。”
严老和陶老跟着点头。
姜老一副得意的样子。
程东一边看画,一边说道:“赵孟頫是元朝初年人,号称诗书画三绝,他本身又是宋朝宗室之后,可谓家学渊源,所以他的画,比之别人更具有内涵。”
“元朝灭掉南宋之后入主中原,而赵孟頫作为宋朝宗室之后,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他虽然在元朝廷做过官,而且元世祖忽必烈也很赏识他,可或许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比较敏感,所以赵孟頫在做了几年官之后,最终选择隐退。”
“处江湖之远,赵孟頫逐渐迷恋上道门,所以他的画作之中多半以道教的故事为主,就比如眼前这幅《轩辕问道图》堪称经典,并且后世多有模仿之作。”
说到这里,程东将手中的放大镜丢在一边,然后有意无意地用右手摸了一把画卷的边缘,笑道:“这幅画,是假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陶老张口喝道:“姓程的,你什么意思,我那古玉你说是假的,也就罢了,可这幅画,实实在在的赵孟頫作品,你也敢说是假的?”
程东看向姜老:“是真是假,姜老心中该有数吧?”
康老插嘴道:“可十几位专家都说是真的,当时我就在现场,亲眼得见。”
程东笑着摆摆手,道:“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诸位该听说过吧?”
“你什么意思?”严老皱眉。
此时,姜老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程东笑道:“妻之美我者,爱我也;妾之美我者,惧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与我也。”
程东说罢,看着姜老:“您觉得,那十几位专家之所以说您的画是真品,又是为什么呢?”
“哈哈哈……”姜老不怒反笑:“年轻人心高气傲,我可以理解,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胡说八道,这恐怕不是可取之道吧?”
程东挠挠头,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姜老。
“你……”姜老有些气恼,道:“你说我这画是假的,有什么理由?”
终于沉不住气了。
程东微微一笑,解释道:“赵孟頫虽然号称诗书画三绝,但三绝之中也有高下之分,在我看来,他成就最高的还不是画作,而是书法。”
“那是当然,赵孟頫以行书和楷书著称于世,是当之无愧的书法大家。”
“是。”程东道:“可除此之外,他也善于篆书、隶书、真书、草书等等。”
“你到底想说什么?”陶老不耐烦道。
“别急。”程东淡然道:“很快你们就会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四老一齐愕然,到现在他们才觉察到,原来从一开始,就是程东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赵孟頫的字称‘赵体’,其架构整齐、笔法圆润通达,俊秀而不失苍劲,飘逸而不失柔美,是自古以来绝无仅有的艺术创造。”
说到这里,程东话锋一转:“可你们看这《轩辕问道图》的落款,这几个字,像是赵孟頫写的?”
眼前这幅《轩辕问道图》的落款是用行书写就,和赵孟頫往常的楷书作品不同,可同为一个人,大致还是能看出痕迹的,但在程东看来,这几个字的落款,绝对不是赵孟頫本人写就,因为太方正、严肃,少了一丝俊秀和飘逸。
“这……”姜老大惊失色:“就凭这几个字,你说这幅画是赝品?或许这字本来就不是赵孟頫写的,而是他找人代写呢?”
程东很想骂他一声荒唐,不过想想,这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赵孟頫作画从来不是为了卖钱的,他自然也不会想到自己的画作可以名传千古,所以偶然画完一幅,忽然朋友来到,甚至有可能自己的书童就在身边,赵孟頫身子疲倦,道一声你帮我把落款写上,也不是没有可能。
幸好程东还有别的准备。
“此画的破绽,当然不止落款一处。”
程东一句话,四老再次紧张起来。
和田古玉是假的也就罢了,谁还没打过眼,可眼前的《轩辕问道图》要再是假的,那四老的面子,可是要丢尽了。
若如此,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和程东讨价还价。
四人的年纪加在一起都快三百岁了,居然被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羞臊了面皮,不当人子啊。
只不过事已至此,说出去的话,却不是想收回就能够收回的。
姜老面色铁青,咬着要道:“小子,你说,还有什么破绽?”
此时他已经不再称呼程东为程总监,而是直接称小子,可见他内心对程东很是厌恶。
不过对于程东来说,这倒是最佳的结果,他就是要激怒对方,让他们失掉分寸。
“最明显的一处破绽就出现在画作之中。”
程东迈步来到画旁,指着轩辕旁边的一块凸出的石头问道:“四位请看这块石头,你们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技法吗?”
“披麻皴!”姜老脱口而出。
“不错!”程东道:“正是披麻皴,但是赵孟頫作画,是绝对不会使用披麻皴的。”
“这又是为何?”
这一次不但四老,就连赵三江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程东,想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
“呵呵,风流故事而已。”程东笑道:“赵孟頫曾经有一位小妾,名叫桃花,桃花人如其名,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伶俐,很得赵孟頫的喜爱。”
“只可惜,有一次赵孟頫外出游历,一年之后归家,却发现小妾桃花居然和家中的家丁私定终身,赵孟頫起初很生气,但又不想帮打鸳鸯,于是给了他们两人一些钱,打发他们离开。”
“家丁姓刘,是附近匹马村人,正因为这个村名,所以赵孟頫自此之后作画,绝对不会用披麻皴的技法。”
程东说罢,四老呆立当场,他们哪里知道这个典故。
“姜老,您还是找几位真正的专家看看吧。”末了,程东还不忘打击一下四老。
“哈哈哈,程总监帮我姜伯陶叔鉴别古董,我赵三江感激不尽,思维叔伯,不如大家一起吃个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