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团长怎么称呼?”齐遇按压住内心的激动,努力将声音平稳,问道。
老人点点头,道:“后来他因为执行这个任务牺牲了,如今入土为安已然数十年,你们要牢牢记住革命先辈,他们以死报国的精神值得后来人,尤其是现在年轻人的学习,他任职八路军129师,名叫秦柱”
此话一出,齐遇和老笑同时惊呼了一声,虽然听老者所讲述的那段历史和对老笑所讲的故事后的表现,二人都隐约会觉得和这老者之间有着割舍不断的渊源,他应该有可能参与过当初这段莫可名状的经历,即使做了心理准备,但当老者将秦柱的名字说出来的时候仍旧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惊呼脱口而出。
现在改为老者惊讶了,他忙问二人为何会有如此反应。
齐遇平静了一会儿心情,道“秦团长的朋友是否同为129师团长,姓齐名尚英?”
老者啊的一声,忙问他们是如何知晓,齐遇见已没有隐瞒的必要,便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表明老笑所讲的故事,正是自己的爷爷齐尚英当年的真实经历。并对起初的隐瞒表示歉意。
老者手中的酒杯本已悬空静止,此时脱手坠地而碎,目不转睛的看着齐遇,熟视良久,待到齐遇浑身发毛不自在时,面露惊喜的微笑,道“像,像,你的眼睛和你爷爷的可真像”。说此话时,老者的声音已经颤抖,眼眶似乎已经湿润。忽然他高声喝到“谁!”
齐遇和老笑吓了一跳,不知道老者突如其来的一声断喝为哪般,这和现在的气氛明显不符,齐遇刚要询问原因,就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道“我,慕容琪”。
原来慕容中途睡醒,见齐遇和老笑双双不在,心里放心不下,便打算出门寻找,见老者的房里亮灯,灯下三人正在喝酒聊天,心下松缓。老人多年的侦查经验,这些年过去了依旧没有生疏,慕容的动静传入他耳内,立即被他捕捉到,这点齐遇和老笑自叹不如。
慕容推门而入,笑着对老人道,“老爷子明察秋毫”,说完又对齐遇和老笑道“你们可真不仗义,我也一天没有吃东西了,便只顾自己在这里喝酒聊天。”
齐遇脸上一红,忙道是因为害怕将慕容吵醒,所以打算将糕点留着待她醒后再吃,现在她来的正好。慕容这才作罢,挨着齐遇坐下。
老者微笑着上下打量慕容,此时他因为知道了齐遇的身份,已经比熟识更增添了一份亲切感,对于他的朋友,也有了些主观的好感。慕容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可长者看着又不能像对待色狼般言辞斥责,只好拘谨的坐着。
老笑调侃道“慕容老师,这扭扭捏捏的,可真不像你的性格”
慕容本来刚刚睡醒,身上散发着性感的懒散味道,精神也有些未酒微醺,听老笑如此说,便只是微笑道“浩然,不要拿我打趣”
齐遇还想进一步和老者聊聊当年的往事,老人摆摆手,说道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你们一天长途跋涉,该歇息了,什么事情明天睡醒之后再说。
众人怏怏而散,齐遇二人满怀心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久因为确实身体疲累,便带着一肚子的复杂情绪睡去,一夜无语。
第二天老笑最后一个醒来,见齐遇和慕容已然不在,耳朵里净是乡下满林子的鸟叫声,心情愉悦,再不见昨日的阴郁。他翻身起床走出屋门,院子里摆着张红漆的木桌,齐遇、慕容和老者正围坐在桌旁,桌子上是些简单的菜碟,碟子里盛着的是腌制的白菜雪里红,上面散布着零星的红色辣椒片。此时齐遇正就着碗里的玉米糊糊大快朵颐,不由得垂涎欲滴,便坐下来参与其中。
齐遇道:“老笑,你的痛苦的行军生涯就要结束了。”
老笑疑惑的问道,“你要去的地方不是还有些距离吗?不要太相信你和我的实力,剩下来的山路再好走,估计也要两天的路程。”
齐遇摇头道:“陈大爷说了,这里步行两个多小时,就可以到镇上,镇上有班车可以到那里”
老笑本想问陈大爷是谁,但随即恍然大悟,原来这老者姓陈,之前对他总是大爷大爷的称呼,完全是出于习惯的称呼用语。但从年龄和关系上讲,叫大爷总归有些乱了辈分的嫌疑,又转念一想,是了,估计是老人对秦柱尊敬,在辈分上不能和他平坐,主动言明。
对于这个决定,老笑肯定是支持的,毕竟先前两日的经历不想再重复,坐公车去始终在安全性上有了很大的保证。只是不知慕容的想法,毕竟她的任务是要陪着齐遇翻山越岭的去出差地点,如果没有了翻山越岭,那她的向导和顾问的身份就不复存在了。于是便开口问道“那慕容老师就该打道回府了吧。”
齐遇说道“镇上的公车方向没有回去的,所以慕容老师也只好委屈先和咱们到了大同,再从大同坐车回去。”
慕容表示不委屈,既然出来了,就当是旅行,沿途了解一下山川地势,对工作也有好处,公车要穿行在山体中间,视野虽然不能和翻阅山岭同日而语,但别有另外一种宏观的角度,也能领略一种不一样的风情。
老笑对于与谁同行这件事情上并不过度关心,倒是齐遇一直有意无意的阻止自己向陈大爷咨询以前的事情让他颇感郁闷,不过稍加仔细一想又释怀,毕竟自己在这件事情里所扮演的角色不像齐遇那样有直接的关系。释怀了,竟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出发时,老者执意要送,三人担心他的身体情况,本打算婉言谢绝,但老人毕竟参与过人类历史上最热血的战争,脾气上来,任你左拦右拦,我自岿然不动。没办法,只好受之有愧的接受了老者的拳拳盛意,心想在路上多加照顾便是,反正路也不是很远,可老者野行的能力,却出乎三人意料,不由得又是心生惭愧。
路程比三人想像的要好走的多,这多少和先前难走的路程造成的心理影响有很大关系。不多时,四人便来到陈大爷口中所说的城镇。在走出山坳的一刻,映入眼帘的景象使得老笑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人类后天的机械文明,这个被包裹在四面绵延群山的小镇,因为改革开放后修建成的一条通往大城市的交通道路而在近二十年的时光中兴隆的崛起,眼下各种建立在农林基础上的各种社会设施、旅游景点、酒店和度假村别墅林立,大有富在深山有远亲的意思。
当再次听到汽车的轰鸣之音,老笑觉得仿佛再次回到人世,有了热烘烘的生命质感。车站在离一个度假别墅区不远,时值周末,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苍蝇似的蜂拥而至,其中甚至不乏外国友人,只为在繁忙的工作之余享受几日的身心愉悦。中国便是这样,有景点的地方只要是个小假,便经常会人山人海,很多的时候如果不是游览层次分明的例如山峰或是盆地,矮一些的建筑物都会被前后左右硕大的头颅挡住视线。
去大同的车每天四趟,上午两趟、下午两趟,四人赶到的时候离开车还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齐遇三人想趁等车的时间去镇上繁华之处领略一下此处的风光。老笑忽然得到了身体上的解脱,正想趁此机会胡乱玩耍一把,拉着齐遇就要往人群密集的地方钻,忽然被一只手拉住,回头看发现老陈正朝自己示意,眼睛的余光瞟向的正是齐遇和慕容的方向,心下明了,知道虽然老陈活在乡下,却精于事故,齐遇对慕容的一片朦胧的感情早已了然于心。心下既是好笑,又是担忧,还不知周婉这傻丫头知道真相后会有怎样歇斯底里的反应,可毕竟齐遇是齐遇,自己也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究竟是如何想的,如何打算的,自己又怎么猜得透。一恍惚间,齐遇和慕容已经穿过人群,不知去往何处了。
汽车终于开了,老笑的位置挨近车窗,他将头靠在车玻璃上,往前正好看到慕容早晨才用山泉浣洗过的短发,在透过玻璃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璀璨的微黄,它已经开始慢慢的长长,就像人心永远不满足眼前的一切总要忘我的去胡乱追寻。他被这头发挑弄的有些心神荡漾,忙将头转过来看着车窗外,汽车在山路上不断的盘旋再直行,山里寒霜下红色的植物叶子不断的向后退去,已经开始有人微鼾,看着二人并肩的背影,老笑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