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周笑语从混沌中醒来,周身一片漆黑。这是哪里,难道她到了地府?
她四处寻找出口,才发觉自己身处于一片开阔的平地上,周围没有任何东西。她不会真的到了阴曹地府吧?
突然,四周的空气飞快地流动,在她的身边形成了漩涡。周笑语还未反应过来什么事时,眼前霎时变得明亮清晰。她竟然看到了穿着衬衣,一头短发的现代龙瑀!
只不过他看起来非常的落魄。苍白的脸上胡子拉杂,墨黑的眸子毫无光彩,身上昂贵的衬衫也皱巴巴的不成形,完全不见往日的霸气冷漠。
他枯坐在阵台边上,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沉睡中的周笑语,仿若只有她的苏醒才能激起他眼底的神彩。玄深默默地站在一旁,淡漠而清贵的眸子粘在了周笑语身上似的,只等那沉睡了许久的人儿,眼睛睁开的一瞬。
周笑语大骇,她竟然被带到了现代!一股强大的吸力拉扯着她要回到那具身体里,她拼命地挣扎,十分抵触回去。她不要回去,不要再面对他们!
既然命运无法被改变,她宁可做一只漂泊的鬼魂!想起瑀对她的伤害侮辱,那段践踏她自尊的爱情,周笑语的心中不由充满愤恨。她恨他们的无情,恨他们玩弄她的真心!所以她为什么要回去?!回到那具身体里,任他们肆意伤害?
玄深似感知到她的反抗,眼神一黯,“笑语,快回来,回来好么?”。看着阵台上一脸安详睡眠的女子,他的心像一块海绵,吸足了水,沉重而胀痛。她若再不苏醒,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承受住最后一滴水珠。
一名身穿道袍的男子上前,对玄深道:“少主,时辰快到了。周小姐还没苏醒的迹象,不如直接进行下一步?”
“滚!”瑀挥手打开他,脸上充满怒气,“小语一定能醒的!”然后自欺欺人般地低喃,像是安慰自己,“她会醒来的。她还怀着我们的孩子,不会就这样放弃。”
努力挣扎中的周笑语听见他的话,摹地一惊。她的孩子!
透过扭曲的视线,她看见阵台上的自己腹部高高挺起,显然是到了临产的日期。没想到她离开了身体,孩子居然没事。
她不由动摇起来。回不回去?回去生下孩子,然后痛苦一生么?可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给予了他生命,就该给他来到世上的权利。
她开始犹豫,反抗的念头渐弱。
瑀一瞬不放地盯着周笑语,突然发下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下,狂热的惊喜顿时充斥胸腔。“手动了,小语的手动了!”瑀像个得到了重要宝贝般欢欣雀跃,双眸燃起了浓郁的期望一眨不眨地等着她下一刻就睁开眼。
时间仿若凝固了般,空气滞留,压抑得谁也不敢大声呼吸。阵台上的女子依旧安详地沉睡着,似乎刚才的颤动只是他太想念而出现的幻觉。
粘稠的时间还是流逝,周笑语仍然没有醒来。瑀几欲绝望地捏紧她冰凉的手,压下心底的狂躁。似想起了什么,他双眼一沉,墨黑的眸子暗光流转。
“周笑语,快醒来听见没有!你不要你的孩子,不管你的父母了?告诉你,你的父亲现在还在医院里。如果再不寄过去医药费,你忍心看着你的父亲就这样病死吗?你想想,你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是谁起早抹黑一分一厘地存钱供你上学?是谁省吃俭用地将你拉扯大?难道,你就要因为一时意气而放弃你的父亲吗?”
周笑语怔住了。她从来没想过她的父亲母亲。如果她死了,她的爸妈怎么办?想起小时候家里穷,父亲为了存钱供她们上学,烟瘾犯了,只能去捡别人没抽完的烟带回家,自己重新卷着抽;想起她不懂事,在路边上看见烟头捡回来一大推时,父亲湿润了的双眼;想起父亲寒冷的冬日不到五点就起床担着货担,到处吆喝卖东西的艰辛;想起父亲一个月才买一斤猪肉时,将大半的肉夹到她碗里时温柔……
她的眼眶不由酸涩起来。她还没有好好报答他们,就要这样不负责任地离去?她忍心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愿意因为几个男人就断了生的念头,而罔顾父母的心意?
不,她不愿意!
她要好好地报答父母,让他们安享晚年!
心霎时明亮起来。瑀,玄深他们又算得了什么!难道她就因为被他们伤害就要一蹶不振?她的生命是父母给予的,究其这一生,他们也只不过是她人生里的过客!他们又有什么可值得她浪费掉自己的生命?
就让她将所有受到的伤害,化作努力活下去的勇气,坚强而自信地活出自我风采,完全忽视他们!
她要,重生!
心静下来,她任由莫名的吸力将她吸进漩涡……
墙上的钟声敲响了十二下。瑀终于绝望地松开周笑语的手,满脸的灰败之色。玄深闭上眼,紧抿住的薄唇缠绕着解脱和茫然。
“动手吧。”瑀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走上高台。他不敢回头,怕再回头,他就要放弃。
他满心复杂地站立在祭台上,充满了纠结。一边是即将获得新生的渴望,一边是害怕万一笑语醒来后她就会恨他。他不知道,自己的抉择,是否对了。
仰头饮下黄泉水,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
准备开始动手的玄深忽然在阵台上叫起来,“小语,你醒了!”高昂的声音里无不充斥着惊喜。瑀似被电雷击中了般,僵在原地,过了好一会才找到知觉,问道:“她,醒了?”
周笑语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玄深欣喜的笑容刺入眼底。没想到她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竟是他。刚想说些什么,下腹突然传来剧痛,有什么东西急欲要从她的肚子挣扎出去。
“快叫医生,我要生了。”
瑀飞快地奔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说道:“别急,医生都在。只要你醒了就好,就好……”滚烫的泪珠不由地落下,他期待了这么久的时间,她终是回来了!
周笑语仿若没看见他一般,只是抓住玄深的手,心底充满了紧张。她从来没生过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玄深被她紧紧抓着,一边安慰一边心底不断地挣扎。如果她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一辈子都不原谅他?
医生都赶了过来,有条不紊地协助她生产。阵痛的频率越来越高,待医生说道可以用力时,周笑语咬牙拼尽全力,下腹顿时有什么东西滑了出去……
筋疲力尽的她依稀听见婴儿的哭声,这才放下心来,只觉眼前越来越暗,全身虚脱了般昏迷了过去。
玄深抱着还未擦干血迹的婴儿,脑海里天人交战。这五官深似笑语的初生儿,完全不同一般的婴儿脸上皱巴巴的,一双纯净的大眼好奇地盯着他,忽而咧嘴一笑,两颗小小的虎牙冒了出来。
这,果真有僵尸的血统。
瑀守着小语没事的时候,这才想起了孩子。他起身一把从玄深手中夺去婴儿,一双大手不敢用力,像捧着易碎的宝贝似的,姿势十分怪异地抱着。他低头细细地观察他的儿子,心底充满了为人父的喜悦。
怀里的小家伙,是他和小语的结晶,是他还能走进小语唯一的纽带!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家伙,它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他无比地幸福快乐。玄深苦涩地看着沉浸在喜悦里的瑀,一贯冷漠的眸子盛满了永远全世界般的满足。
他扭过头,硬下心肠吩咐道:“准备祭祀!”不管瑀会不会恨他,但是他们家族承载了上千年的使命不得不由他来完成。
对不起,小语!
抱歉,瑀。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一心扑在小家伙身上的瑀并没有察觉到玄深的异常,等到他突然被束缚住,怀里的孩子被生生夺走时,他才惊觉玄深要做什么。
“不,不准动我的孩子!玄深,你快停下,我不同意!如果你还不住手,我一定会让你们家族所有人陪葬!玄深,放了我的孩子!”瑀目眦尽裂,猩红的眸光犹如地狱烈焰。
玄深抱紧孩子,不看他一眼,坚定地走向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