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黎明之时,守卫又走了出去。
过得一会,宁枭的声音响了起来:“峰儿,你还醒着么?”
没有回应。
禹序铭轻轻啜了口酒,在他的神识感应之中,宁峰此时正紧闭双眼,呼吸均匀,好像睡着了一般。
玉罄儿睁着眼睛,担忧地看着宁峰,她出声道:“宁伯伯,峰哥哥他好像睡着了……”
宁枭却没有理会玉罄儿的话语,他接着道:“再过得一会,等我们后事交代完,你就带着罄儿走,逃出去,活下来。”
宁峰依旧没有声息,似乎睡得正熟。
宁枭接着道:“我要跟你说的也没别的什么……你是宁家的种,咱们家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家族,你爹我当年也就是个乞儿,靠着坑蒙拐骗过活,后来跟着商队跑起商来,又得了一位武林高人的传承,这才有今日的宁家……”
“你知道我担心你什么么?我小时候过得苦,没过上好日子,就想在你身上加倍补上来,给你花不了的银子,给你请最好的教习,绫罗绸缎一样都不缺你的……可我现在后悔了,峰儿你现在更像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了,贵倒是贵了,可也没我这股子狠劲了,就像从狼成了羊。我还活着的话,总还有功夫教导打磨你,只消把你隐姓埋名送到商队打磨几年,那你也就成了,可现在,我倒是来不及了……”
宁枭半回忆半感慨地说着,牢房之中渐渐起了啜泣之声,玉家家主和玉罄儿似乎也被戳到了伤心处,俱是落下泪来。
在禹序铭的神识感应之中,紧闭双目的宁峰的眼角也流下泪水来。
宁枭接着苦涩道:“峰儿,你也不用惦念着我,你便是强拉着我出去了,我这身伤也是治不好的……咳咳,咳咳!”
说着,宁枭的口中又溢出血来:“心脉都给震断了,这三百里秦楚之界,上哪去治?便是治好了也是个废人了……”
“爹!”宁峰豁然睁开眼来。
宁枭笑道:“肯说话了?好,那你听着,我再说一遍,一会你就带着罄儿走,逃出去!”
“爹!”宁峰哭道,“咱们一起走!”
宁枭皱着眉头,斥道:“莫要这般胡闹,你还是我的种么?天天锦衣玉食,当真把你喂成了个废物不成?当断则断,日后杀回这里,给你爹我报仇!”
宁枭又道:“我便只有这些话,你娘的墓,你要记得每年去扫。玉兄,你也和罄儿说些话吧。”
玉家家主叹了一声:“罄儿,好好活下去,爹爹不能再护着你了。”
玉罄儿泪眼朦胧:“爹爹……”
玉家家主接着道:“你从小就聪明,什么东西都是一教就透,可我也把你惯得太厉害,日后你便要自己闯荡江湖了……你记着,江湖险恶,千万要小心,你跟峰儿要好好的,日后成了家,把咱们两家的血脉传下来!你要记着,咱们玉家虽然没落了,但也曾有过老大的名声,绝对不能没了!”
禹序铭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在他的神识之中,宁枭的眼中分明闪过了一道果然如此的光。
玉罄儿重重地点了点头,擦干眼角的眼泪:“爹,罄儿会给您报仇,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别想逃。”
禹序铭微微咋舌,自玉罄儿身上发出的气势,还真有那么一些样子了。
“这孩子还真不错,心锐如剑,是个剑道种子啊。”
玉家家主犹豫一番,还是说道:“罄儿,我晚上放在你那的香囊可曾丢掉?”
玉罄儿摸了摸腰间,道:“不曾。”
玉家家主点头道:“很好。我告诉过你,咱们玉家也曾是修仙家族,遭了敌手方才没落,我是年幼之时慌忙逃出来的。”
玉罄儿点头道:“罄儿知道。”
玉家家主又道:“我当时身无一物,只有我爹塞给我的一块玉玦,当时慌乱无比,只记得我爹他告诉我,这是一处密库的开启钥匙,里面有我们这一房积攒下的灵石灵药,若是供一两人使用的话,已是不逊色于那些大家子弟拥有的资源了。”
宁枭的眼中闪过惊喜的光,更有一种终于放心了的意思。
他开口道:“玉兄,此事你传音给罄儿便是了。”
玉家家主道:“罄儿日后便要托付给峰儿了,这便是他们两人的事情,我们两家共患难,又何必计较什么?难道我还能信不过宁兄和峰儿么?”
宁枭目露感动,连连点头。
玉家家主接着道:“修仙界险恶异常,便是我们玉家,不也是说败就败了?我本不想再让玉家踏入修仙界的,密库的地点我也记得不很清楚,本想着就这么算了的,但终究还是放不下玉家昔日的风光,花了十多年,偷偷跑回了玉家老宅,在废墟堆里挖出了些纸片,终于还是把密库的位置找了出来。”
“我本来想这次商跑完就去起出密库的,没想到人算终究不如天算……罄儿,峰儿,你们记好了,那处密库在樊城以西三百里的清风涧一带,玉玦就是开启密库的机关,你们起出密库宝物,好好过日子,将我们两家血脉延续下去,知道了么?”
两人皆是低沉应是,话语之中无限伤感。
正这时,外面远远地传来许多脚步声,其中有一个脚步声极为沉重,是暴熊的。
宁枭急道:“那几个头领来了,怕是来者不善!峰儿,罄儿,你们快走!”
“爹!”
“爹!”
“快走!”
“走!”
宁峰一咬牙,抓住玉罄儿:“走,我们走!来日,来日,定要将这伙恶贼千刀万剐!”
嗤,符纸燃烧殆尽,一层土黄色的光晕围绕着两人,两人缓缓没入了岩壁,消失无踪。
玉家家主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而后用满怀歉意的声音对禹序铭道:“序铭先生……”
禹序铭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喔,他们来了!”
吱呀,大门被推了开来。
几个盗贼头领走了进来。
“!”
“还有两个人呢?!跑了?!”
“呵!”宁枭冷笑一声,“你们抓不住的!十年之后,那两个孩子会给我们报仇,你们一个个,都别想逃!”
暴熊冷笑一声,打开了宁枭的牢门:“会让你说的,少说一个字,就打断你一根骨头,看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拳头硬!”
“宁兄!”玉家家主看着宁枭被暴熊抓住,就要被带出去,忍不住站起身来叫道。
宁枭忙道:“玉兄,回去!”
暴熊冷冷瞥了玉家家主一眼,关上了牢门。
“走吧,好好审审这个王八蛋!通知下面的,方圆两三里,细细地找,他们走不远的!”
吱呀,牢房大门又被关了上去。
“宁兄……”玉家家主颓然坐在地上,心道:“宁兄这一去,定然是有死无生的了。”
禹序铭轻轻啜了一口酒:“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玉先生,你可是已经输的不明不白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