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了,慢了,慢了!”
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交击声响起,期间混杂着于老冷冽的声音。
“太慢,太慢!这是使剑么?!快,快,快!”
“出剑要狠,狠,带着杀意!”
“你的剑狠了,自然就快了,杀,杀过来!”
禹序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中握着海若,一剑又一剑向着于老攻去。
父亲回来之后,过了几天,等禹序铭再去藏书阁向于老请教问题的时候,于老忽地问了禹序铭一句:“你要跟着我学剑么?”
以禹序铭的法力还不能长久的支持海若御空,是以两人都是如凡人一般以手握剑。只是于老用的是一柄自己随手削成的木剑,而禹序铭握着的则是海若。于是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坦白说,于老握住剑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哪怕于老握住的仅仅是一柄临时削成的木剑,但那种千军辟易的滚滚杀气已经让禹序铭仿佛来到了血肉交织的战场。
于老目中带着杀气,面容上带着一种统率千军万马的威严,一柄木剑只是轻轻磕碰便轻易将禹序铭的进攻打消。
于老皱着眉头:“你是在耍猴戏么?”
他突地喝了一声,前踏一步,身上放出滚滚灵压,铺天盖地般地向着禹序铭压来。
禹序铭面上一白,心道:“怎么可能?于老用的灵力跟我相当,怎么可能这么强,仅仅是气势而已啊!”
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但脚只退了一半,却又死死停住,重重地踏了回来。
“不能退,一退就输了,就得一败涂地!剑术输了正常,可就这么输了,被气势一压就认输了,我不服!”
禹序铭狠狠咬牙,不退反进,手中海若剑嗡地发出一阵颤鸣声。
于老大笑一声,手中木剑直击而出,带起滚滚风雷之声,剑尖前的空气被压缩成团,然后爆裂开来,炸开漫天气浪。
空中划过一道漆黑的痕迹,那是木剑剧烈摩擦时燃烧的印记。
轰,仿佛被天雷劈中,又似被滚滚而来的铁骑撞上一样,海若剑发着嗡鸣声脱手而出,直直的插入地上。
于老手中的木剑甚至连剑路都未改变,已然停在了禹序铭的咽喉之前。
呼,于老轻轻呼了口气,放下了只剩个剑柄的木剑。
禹序铭这才回过神来,方才好似有千军万马裹挟着漫天的血雨向他冲杀而来,他呆呆地封挡的那一剑毫无反抗之力便给击飞了。
“于老……呼,果然好厉害呀!”
于老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哀戚:“厉害?我只是那一期的中下游罢了,这一剑也不过是随手施为,我也远不如当年了。你若是看到当年那些人的剑术,那才厉害呢……特别是那人,一身白袍……”
“那人?”禹序铭问道。
于老点了点头,目光中闪着崇敬与景仰:“名宗巨擘勿自牢,千军万马避白袍。一人斩杀七位元婴大能,杀的苍天泣血,硬生生为秦国打下百年太平……唉……”
禹序铭没有再问下去,这是于老的过去吧。果然很不一般呢,能与那样的人物在同一期,再怎么谦逊也是绝不寻常的吧。
于老也从回忆当中回复,点了点头道:“你方才没有退,很好。你若是退了,我也不会再教你练剑了。”
“剑器就是凶器,剑法就是杀法,要学剑,没有胆气是绝对不成的。天下最凶的剑器是什么?是军队。剑手握剑就得像将领统军一样,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出剑之时要心无杂念,不要去想这剑刺不中会怎么样,不要去想输了会怎么样。握着剑的剑手,心中绝不会有自己会输的想法,一剑在手,有我无敌。”
于老淡淡道:“再来。”
禹序铭愣愣地看着他,天资聪慧的他却是跟不上于老的节奏了:“于老,不是要教我练剑么?那剑招什么的,不先教我么?”
于老嗤笑一声:“该教的都教给你了,你若是懂了,剑意便自来了,哪里还要什么剑招?我教你的这门剑术本就是无招的杀剑,我能做主传你的也只有这门剑术,剩下的以后再看吧。“
”别死了……”
话音刚落,于老手一招,这次他也懒得再去雕一柄木剑出来了,直接灵气化剑,一剑向着禹序铭攻来。
禹序铭一惊,海若还插在地上呢,这便开始了么?!
于老目中却是冷酷无情。他的剑法便是这样,之前在藏经阁中耍出来的都是花架子,惟有这时用出的剑术才是真实。一往无前的杀伐剑术,无生杀剑。
禹序铭头发发麻,死亡的感觉紧紧缠绕着他。
他再也不敢将这看作是练剑了,于老是真的抱着杀死他的想法的,那杀气不是作假的!
嗤,一道刺目的玄光术自禹序铭手中发出,向着于老射去。
与此同时,禹序铭飞身急退,手搭在海若剑柄上,嗡,海若爆出剑鸣。
踏,禹序铭在地上重重一踏,海若毫无章法地向着于老劈去。
“勇往直前,有我无敌么?”
“于老,看我这剑吧!”
于老点点头,心道:“稍稍还有那么一点样子了。”
叮,海若脱手飞出,禹序铭怔怔地看着海若打着旋再次飞出,于老却是又出剑了。
剑风临体,禹序铭拼命地向后一仰,于老手中的剑带起的劲风将他几缕发丝削落。
长剑一转,直直向下劈来,根本不给禹序铭还手的机会。
禹序铭重重摔在地上,然后脑海中根本什么念头都没有,往旁边一滚,还不起身,手上便又是两道玄光射出。
于老随手挥了两剑,看着缓慢无比,可那两道快逾闪电的玄光却好似被点住了七寸的毒蛇一般,瞬间便同时消散了。
于老森然一笑,灵力化成的长剑上泛着寒光,又向着禹序铭攻来。
……
“于老这……天渊,于老这是真的要杀了铭儿么?!”禹序铭的母亲紧紧揪着禹天渊的袖子,“你快去救铭儿呀!”
禹天渊失笑:“怎么可能?于老这是在给铭儿练剑呢。”
“哪有……哪有这般练剑的?每一剑都朝着铭儿要害使,要是一时失手了,那铭儿不就……”母亲连忙捂住了嘴,生怕说出不吉利的事情。修仙者虽不似凡人一般迷信仙神,但禹序铭的母亲此时却是绝不敢有丝毫怠慢的。
禹天渊笑道:“放心,不会的。于老有数,铭儿身上也带着我送他的玉佩,再怎么样都能挡下一击来。”
……
慢慢的,禹序铭身上的伤口渐渐多了起来,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不断地向外渗着血液,将他身上的衣裳都染成血红。
禹序铭的母亲紧紧咬着嘴唇,几次想要去喝止于老,但都被禹天渊拦住了。
“天渊,铭儿是你儿子!”
禹天渊淡然地看着:“是我儿子,更是禹家下一任的继承人。”
他淡淡道:“有了这么好的出身,便得担起这个出身的责任来。受些苦难又算什么?日后风波诡谲,今日流血总好过明日丧命。更何况过些日子他便要出外历练,你当外面是好玩的么?现在多练练,好过历练时吃大亏吃血亏,这是先辈得来的教训。”
禹序铭的母亲捂着嘴唇看着,虽然不忍心,虽然心疼,她还是看了下来。
……
呼,呼,禹序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手中的海若一次又一次地被击飞,他身上的伤口也多了一道又一道。
痛么?痛啊!
怕么?怕死么?怕,怕的要命啊!
不知道多少次,于老的长剑离他的咽喉,离他的眉心,离他的心脏都只差那么一丝丝一寸寸,只消再进那么一点点,他登时便要殒命了。
死亡的威胁从不曾远离他,他不能懈怠,更不能退却。
那就战吧!
海若一次次的被击飞,却又一次次的被重新握在手上。
一次次的,于老的长剑刺来,禹序铭的长剑也不管不顾地向着他刺去,一副拼命的疯狂打法,关键时刻却又每每有福至心灵的一击。
于老心中却是有些赞叹,脑海中闪过那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心中暗暗做出了一个决定。
叮,于老手中长剑又一次击飞了海若,他却是没有再进攻了。
已是夕阳西下了。
“就到这里吧,下次练剑是三天之后。”
“把药涂上,一天伤口就能愈合了。”于老抛过来一个灰色的药瓶,然后缓缓走回了藏书阁。
禹序铭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体内的法力已是点滴不剩。
他的手中,好像还残留着握着海若搏杀的感觉。没有章法,不成系统,将生死交给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慢慢的,他的呼吸均匀起来,就那样在地上睡了过去。
……
“傻弟弟,怎么那么傻?这么多伤口……”
夜深了,睡梦之中,禹序铭的鼻尖萦绕着一种熟悉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