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四更,丞相府的西北角一片死寂!残存的月光仍然如水,穿不过厚厚的云层,只是,这轮月落在梓儿眼里只有半壁凄凉,那阵阵风声也仿佛在诉说着今夜的悲。
屋内,微弱的烛光摇曳着。
千玳云躺在摇摇欲坠的小床上,尽管紧阖着双眸,眉头却依然自私地不肯松开。
她气息似有似无,脸色苍白如纸,紧抿的双唇透着异常的白,头上还扎着撕碎的衣布,如今也已经被染成诸褐色,身上的红衣还没换下,绝对的红与白中湮出异样的柔美。
“小姐!你能醒醒吗?梓儿求求你,醒醒好吗?醒醒啊……”梓儿跪在床边嘤嘤地抽泣着,那张清秀的小脸如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清澈的眸子藏着泪珠,通红的眼仍然不断地溢出珍珠泪,好不揪心。
她仔细地打来热水,用干净的帕子浸水轻轻擦拭着千玳云的脸,颈,手,一点一点地擦过,生怕遗漏了哪里。那眸里,除了难过,还有的是不想浇灭的希望。
“嘭!”猛地,本就吱吱呀呀地门忽地传来一声重响,梓儿的手一滞,上了锁的门被生生踹开。
早在不知不觉天已微微亮,阴暗的屋子忽地亮堂起来,梓儿不适应地别过头。
门口印着几抹浅浅的影子,一个婆子弓着腰,对着身后的主子谄媚道:“夫人小姐,请!”
原本窄小的空间,立刻因为他们的到来变得拥挤了不少。
两名清丽的少女一左一右,站在一名穿着华贵的妇人身旁。三人正是丞相府二夫人林婉儿,二小姐千轻灵与四小姐千暮雪。
林婉儿雍容华贵,头上花枝乱颤的珠宝簪子泛出刺眼的光芒,闪瞎了一双眼,三十岁的年龄却还是风韵依存,高贵且艳艳。
而在她左右的两人皆各有千秋,千轻灵清雅端庄,千暮雪明媚玲珑,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只是一开口,却让人着实喜欢不起来。
千暮雪最先说话,面带鄙夷地环视了一周,嫌弃道:“这么破的房子,果然应该是千玳云住的地方。”语罢,更是自顾自地拿起娟帕捂住口鼻,一阵牢骚。
千轻灵依旧挂着那淡淡的笑容,一副端庄秀丽样,开口讥讽道:“这是当然了!老鼠啊,就该住老鼠窝,不然你给她一个王府,她也住不习惯,不是吗?”
“没错!”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林婉儿眉梢眼角皆是得意与欢心,那人的女儿死了,她如何能不高兴,正想坐下,可看着那张积满灰尘的凳子,眉头又紧紧皱着。
林婉儿的乳娘郑婆子又怎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她快步向前,快速地用手帕把一旁的椅子擦干净。
林婉儿睨了她一眼,正色端坐着,一派主人的作风,淡淡的笑容没有一点伤心,好歹千玳云也是她的继女,身为半个母亲,倒是掩唇自乐。
梓儿看清楚来人后,怒色一下子浮于神色,眼神愤恨地盯着他们,吼道:“你们来做什么!落井下石的还不够吗!”
“放肆!谁容许你这样对主子说话!”说着,郑婆子一个响亮的耳光便落在了梓儿的脸上。
“啪”的一声在屋内回响,梓儿重重地挨了一刮子,嘴角竟渗出几丝血丝,目光坚决地道:“我的主子就只有小姐和夫人!”讽刺地又看了一眼林婉儿,“若不是你害死了大夫人,这个位置又何曾轮到你来坐!无论身居何位,都掩饰不了你曾是妾的事实,掩饰不了你的卑贱!居然还以相府的女主人自居,真是……”梓儿还没说完,便已经被林婉儿打断。
“来人!把这贱蹄子给我拖下去,掌嘴一百下!”林婉儿怒目圆睁,此生最丢脸的就是妾这个身份,想她堂堂郡主,皇上的亲表妹,嫁给了相爷本是绝对的正室,却因“无故不得休妻”这条律令沦为了妾!如今被人揭了伤疤,又怎能不气。
梓儿冷冷一笑,那抹笑容带了三分鱼死网破,七分不甘嘲讽,冷哼一声,“不过是个妾!有什么了不起!你一辈子也上不了台面的!”
林婉儿死死地瞪着她,拍案而起,胸口起伏不停,“你……”几秒后却不怒反笑,笑的阴冷,恶狠狠地吩咐道:“给我打,把她的嘴给我打烂了!”
梓儿立刻被几个婆子架住,她奋力地挣扎好几下,好笑地道:“哈哈,你以为就我一个人知道?就算我不说!大家都……”话到一半,押着她的婆子其中一个伸手就是一巴掌,另一个更是左右开弓,扬手就打,“你这贱蹄子也敢顶嘴,也不认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里一出闹剧,谁都没注意床上的女子眉头悄然舒开,转眼又紧锁着,声细如蚊地轻呼道:“好吵!”
抿了抿唇,她微微睁眼,一睁眸底,眸底冷艳,已透出许的寒意和妖媚,周围的氛围竟也因她这一眼齐齐冷了两分。
眼前的一切逐渐从模糊到清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破烂且乌黑的屋瓦,不整齐地堆积在一起,勉强能够遮住些雨丝,但稍微大一点儿,就奈不住滂沱。
一声声充满痛楚的叫声,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讥讽与嘲笑充斥着整间屋子,徘徊不去。
“别吵了!”不耐烦地吼出一句,声音不大,但却镇住了那些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