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火系魔法，在漆黑的夜中，闪闪发光。
夜中的人，漆黑的衣服，漆黑的鞋子，漆黑的脸巾，在摇曳的火光下，也渐渐变得闪闪发光。
黑衣老族长本来站在夜中，站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可他此刻已经出来，看起来仿佛有点变了。
他正好站在一团火球之下，让别人可以看清他。
黄风杰也看到了，他不是瞎子，相反，他比一般人的视力还要好。
他瞪大眼睛，他的眼睛已经看得发直发酸了。
越是看到不想看到的东西，眼睛就会瞪得越大。像他这样的人，已经很少会瞪大眼睛。瞪大眼睛，会让人头痛。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他看见了就会头痛的人，大概就是这个人。
得意的笑声、疯狂的笑声，就在他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变成了悲壮而又苍凉的笑声：“我还是错了，这大概是我所有计划中，最错的一步。”
可他还是在笑。
谁也想不到他在看什么，他在笑什么。
他看到的事，也许他这一辈子都不想看见。现在虽然看到了，却还是不太相信。
黑衣老族长忽然走上前来，给了他一巴掌，又狠又重：“你不是只错了这一件事儿！”
这一巴掌很重，黄风杰被打得脚下都站立不稳，起了绊子，他却没有还手。
可他还是在笑：“我是错了，我就说，难怪我黄家的五风锁魔阵能如此轻易被外人所破，原来是你。只有你，才对黄家的阵最了解。”
黑衣老族长又给了他一巴掌，比前一掌还要狠还要重：“我说的不是这事儿，我说的是你。从一开始，你就错了！”
他仍然不还手。
这时候，黄风杰嘴角已经溢出鲜血，他终于笑不出声了。
不但脸上的笑容冻结僵硬，全身都好像已冻结僵硬。他连语气都是僵硬的：“错又如何，对又如何，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黑衣老族长撕下了遮脸的黑巾。
看到死人活过来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大概就是在场所有人的感觉。
黑衣老族长撕下遮脸的黑巾后，所有人都看清了他，即使在这漆黑的夜中，也看得清楚无比。
他不是李家的老族长，而是黄风烈，黄家的大少爷黄风烈。
黄风杰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为什么没死？”
黄风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他的亲弟弟说：“我只要还没死，一切就不算晚。我只要还没死，就有挽回的余地。你只要肯认错，就还是我的弟弟，就还是黄家的二少爷。”
黄风杰用一种很特别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从你我出生的时候起，事情就是错的。”
一件事情，如果从跟上起，都是错的。那么，无论怎么努力纠正，也是正不过来的。
哥哥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你还是不肯认错吗？”
弟弟却叫了起来：“我本就没有错，为什么要认错。”
错？
事情的出发点不同，又哪里会有对错？
黄风烈背负双手，摇头叹息道：“我的弟弟，你真的错了！
一个人的命运，确实不能在出生时就决定好。
咱们黄家能存世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这一点。
你从小就比我聪明，比我更加努力修炼，当然，也比我厉害。
父亲从来不给你一些外物相助，也是因为你比我聪明，他不是害你，不是不爱你，是在帮你。
我的弟弟，你真的错了！
你从小经历的磨难，都是父亲安排的考验。不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如何成为一家之主？
我的弟弟，你真的错了！
因为，我本来也是不准备当族长的，族长之位，本就是要传给你的。
你既比我聪明，又比我厉害，当然比我更适合当族长。
你所经历的，只不过是成为一个族长的必经之路；而我所经历的，才是一个无能的、被放弃的少爷所经历的而已。
你，明白吗？
我的弟弟，你真的错了！”
冷风，带着风沙，吹入了寒冷的夜，吹冷了夜中人，也吹冷了人的心。
“哼哼……哈哈……”黄凤杰又笑了，笑得比什么都凄惨，“晚了，太晚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没死？”
“有一种草，叫假死草！这种草，李文轩对你用过，你应该知道。”
“你就是用的它？”
“我没有死，当然因为我本就是假死。同一样东西，对你用了两次，这是不是也是命运的安排？”
“李狗蛋就那么相信你？”
我当然也听到了他的问题，我对着他，用一种很坚决的态度说：“我信他，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时在演武场，那种情况下，他都快要死了，我当然信他的话。况且，一个人到底有没有说假话，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不知何时，五虎已经悄悄站在了黄风烈一边，远离了黄风杰，长老黄智亮也已退入人群，不见踪影。
黄风杰瘫软在地，表情麻木，像一根无力的稻草。
树倒猢狲散，人去楼也空，这是一幅多么寂寥而惨淡的景象啊。
“哥，我现在最后叫你一声哥。”黄风杰的声音变得沙哑而又难听，“我是错了，可你也说错了，我现在，已经没法回头。就算你会放过我，可李家会放过我妈？”
他竟闭上了眼睛：“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上，总比死在外人手上强。”
弟弟这么一说，哥哥反而愣在了那里，他犹豫着，迟迟不肯下手。
没有一个人催他，连李家的人都没有。
手刃手足，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啊。
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一个无情的人，现在却一定得做无情的事儿。
他起初用风系魔法鼓起衣服，伪装成胖族长，说是骗别人，岂非也是在骗自己。
学别人容易，做自己却很难！骗别人容易，骗自己却更难！
一个人，又怎能真的骗的了自己？
好半天之后，他终于咬了咬牙，眼睛里，也像是嵌着泪花。
他只说了四个字：“我成全你。”
接着，他拿出了自己最趁手的魔法武器，银色小球。
然后，对准了自己弟弟心脏的位置。
只要银色小球打入黄风杰的心脏，他就一定会死。
这不是最好的杀人方法，因为，只要被杀者稍加反抗，这种方法就不会成功，可这却是最快的杀人方法。
死得越快，痛快就越少。
自己的亲弟弟，他怎能让其多受痛苦？
杀人的人，比被杀的人还痛苦。
他终于痛苦地抬起了手。
就在这时，突听一阵啸声响起。
这啸声尖刺，凄厉，诡异。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但绝不是人，人绝不会发出这种啸声。
这啸声本来还在远处，但声音入耳，便已到了近前，来势之快，简直快得令人不可思议。
这也绝不会是人，人绝不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那么，这究竟是什么声音？
是鬼哭！
声音一入耳，众人便觉得有一股寒气，自背脊冒起，手脚立刻冰冷，好多人脸上，已没有一丝血色。
只听啸声飘忽流动，忽前忽后，忽左忽右，天地间立刻就被这种凄厉尖锐的啸声充斥，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有的人身子发抖，痛苦地捂住耳朵。
见过世面的长辈，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颤声道：“幽……幽……幽灵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