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词语可以非常贴切的形容我和师傅现在的模样,那就是呆若木鸡。
我俩都没想到这小区里竟然藏着这么多鬼怪,那个红眼睛的还没收拾妥当呢,这里又冒出个绿毛怪。实在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难道这个小区里住的全是孤魂野鬼?
我和师傅呆呆的立在楼梯上,蜡烛照着我俩失神的脸,我从手上感应到师傅的身体在微微颤动,显然他的心里也很不平静。
绿毛大头鬼看见我们也愣了一下,然后端出一个脸盆模样的物品大叫着朝我们冲过来。嘴里不住的喊:“你们这些厉鬼不要跑,尝尝我老张的黑狗血。”
此话一出,我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鬼会说话我不觉得奇怪,刚才那红眼女鬼也会呢。可鬼怎么还会用黑狗血当武器,而且眼前这个大头鬼明显比红眼女鬼弱了好几个档次,连走路都是用跑的。
师傅反手抓住我的胳膊猛的往后拉:“快躲开!”
幸亏师傅反应及时,我俩刚退上几级台阶。一盆黑糊糊的闻起来腥臭欲呕的液体全都泼在我们刚才站脚的地方,还有些飞溅到我们的裤脚上,楼道里顿时臭气熏天。
“请等一下,等一下。我们是人,不是鬼。”师傅冲大头鬼摇着手喊道。
听师傅这么说,我也瞧出点端倪来了。那大头鬼虽然面目狰狞可怖,但脸上皮肤却毫无光泽。他刚才说话的时候表情也是一成不变,连那张血盆大口都没动一下,看起来就像戴了个面具。
而且从他那沉重的步伐和身后映在地上的倒影,怎么看都是跟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类。
果然,大头鬼听完师傅的话整个人顿了一下,伸手由后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长剑摆了个架式问道:“你说你俩是人,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
我一听就乐了,两个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还要怎么证明?就像是有人让你证明你晚餐吃的那块猪肉它就是块猪肉一样滑稽。
大头鬼见我俩不说话,又说道:“把你们的身份证扔下来让我看一下。”
身份证?这可把我们难住了。我和师傅就是两个走到哪,哪就是家的三无流民,怎么可能会有身份证。
“你们两个果然是鬼,还想蒙我。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大头鬼长剑一晃作势欲冲。
“等等!”师傅道:“这位老哥不要冲动,其实我们师徒二人也是来帮你捉鬼的。不信你看我们是有影子的,而且刚才在与厉鬼搏斗中老夫还险些伤了筯骨,腿上的伤口足可证明我所言不虚。”
大头鬼闻言仔细打量我和师傅一番,这才点头道:“嗯,果真有影子。我想鬼也不可能穿得像你们两个一样这么寒酸。”
我脑门上亮起几条黑线,这位大叔也太以貌取人了吧。啥叫鬼不能穿得寒酸,要知道鬼也分很多种,有枉死鬼,吊死鬼,饿死鬼,色鬼和穷鬼呢。
误会消除,大叔收起长剑把罩在头上的面具也摘了下来露出真面目。原来是个三十多岁胖圆脸的大叔,头发蓬松眼眶深陷,下巴上一圈浓密的胡子渣也不知多少天没刮过了,整个人显得很憔悴不堪。
胖大叔看我和师傅不像是坏人,语气缓和了许多:“我不管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我劝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吧,这个地方不干净。”
师傅道:“不要紧,我们师徒二人就是特地来收鬼捉妖的。刚才那女鬼被我的‘七星真君斩鬼符’打成重伤逃到楼上去了,我们正要上楼去收她呢。”
胖大叔疑狐的来回打量我们:“你,你说的是真的?你们会捉鬼?”
师傅拈着山羊胡子微笑点头:“在这小区里作乱的是一只怨气很重的红眼女鬼,我说得没错吧?”
“哎呀!你说的太对了。看来我今天真是遇到高人了,老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小区啊。”胖大叔激动得拉住师傅的手。
“降妖除魔是我等学道之人的本分,你不必担心,区区女鬼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谢谢,谢谢!只要道长帮我们收了那女鬼,我们整个小区的人一定会重谢道长的大恩大德。天呐,我们终于有救了。”大叔高兴得身子都在颤抖,脸上疲惫一扫而光,看来他受女鬼的祸害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时四楼另一间房的大门也被打开了,有人探出头问:“老张,出什么事啦?是不是那女鬼又出现了?”
我扭头一看,乐了。只见那人也是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里还抓着一大叠厚厚的道符。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全身上下都贴满了黄色的符箓。脸上,胸前,两肩,甚至膝盖上也贴了两张。额头上一张道符垂下来遮住了大半脸孔,只露两只小眼睛咕辘辘的在我们身上乱转。
被称为老张的胖大叔兴奋的揽过从房里刚出来的人:“我们小区有救啦!老姚你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就是特地来帮我们捉鬼的高人。他们是。。。”
师傅接话道:“高人二字可不敢当,老夫正是茅山宗第一百四十九代大弟子明阳真人,免贵姓刘,你们叫我刘道长就行了。这个是我的徒弟阿水。”
后来之人显然不相信我们两个穿着寒酸的样子会是得道高人:“你们真的能捉鬼?不会又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我一听这话就来火了,师傅和我冒着生命危险与女鬼缠斗还受了伤,刚才那凶险的场面让我仍心有余悸。若不是女鬼一时大意让我偷袭得手,可能明天就得找人替我们善后了。
这些人不知道感激,还疑心我们是来骗吃骗喝的。早知道我就不让师傅来趟这趟混水了,先前被师傅斥责的委屈此时一起涌上心头,我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道:“师傅我们还是回去吧,免得有人说我们是骗子。反正那鬼又不是冲咱们来的,犯不着多管闲事。”
“别,别走呀!”张大叔见我要走,急忙拉住我手臂道:“小师傅您别生气,老姚这话不是针对你们说的。前段时间闹鬼的时候,我们大伙凑钱请了好几拔道士回来做法收鬼,不但没有收服那女鬼,反而闹得更凶了。有的道士更是直接让女鬼给打跑了,所以老姚才会这样说。你们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师傅倒大方,笑着摆手道:“不碍事,我也知道现在有太多不学无术之徒冒充道门中人四处招摇撞骗,把道家的名声都搞坏了。这位师傅不相信我们也是情有可愿,不过你们可以看一下这里,这些扶手总不会是我们拆坏的吧。”
四楼到五楼之间的很长一段扶梯在女鬼的摧残下已经弯曲变形,半厘米厚的铁条被巨大的力道拉扯成几个波浪的形状向外凸起,楼梯上散落着许多崩断下来的铁条。稍微有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以人类的力量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破坏力。
张大叔两人看得眼都直了,再转过来看我们的眼神里已经带着一丝敬畏:“道长真是高人,我们是真的服了。”
老姚把额头上贴的道符揭下来,也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叔。脸颊削瘦,挺鼻薄唇看起来是个精明干练之人,不过他那双咕辘乱转的小眼睛使我很不舒服。因为那双眼睛让我想起一种动物——狐狸。
他讪笑道:“两位道长千万别把我刚才说的胡话记在心里,我最近被那女鬼闹得心烦意乱,所以才口不择言。如果道长真的能除掉这个祸害,我们小区的所有人一定不会忘记道长的恩情。”
师傅捋着胡须微笑道:“我们师徒二人今晚也是偶然路过此地,看见这里鬼气流动,阴森异常。所以贸然上来查看,巧碰上那女鬼又想出来害人。幸亏有祖师父庇佑,那女鬼已经被我的斩鬼符重伤元气逃到楼上去。你们不必担心,我这就上去收了她。”
我们几个在楼道里折腾半天,弄出了不小的动静。楼里的其它住户其实和张大叔一样胆战心惊的躲在屋里不敢入睡,听见外边有说话之声全都壮着胆子悄悄出来查看。不一会功夫,楼上楼下就冒出来七八个手拿各式镇鬼道具的大叔大伯。
听张大叔介绍他们都是这楼里的老住户,自从闹鬼以后整个小区被女鬼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家里有钱的要么搬家,要么就是在外面租了房子住等事过了之后再回来。
现在小区里只剩下他们这些无处可去的住户,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也想办法把妻儿老小送到亲戚家暂住。所以现在我看到的尽是些留守阵地的老男人。
他们听说师傅会捉鬼,个个激动得跟打了鸡血似的异常兴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刘道长,你真是我们的大救星。”
“太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呜呜。。。!”
师傅左手背在后面,右手拈着山羊胡子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对众人不停微笑颔首。那模样,就像领导下来视察,要多臭屁就有多臭屁。
我悄悄拽师傅衣角,提醒他还有正事要做:“师傅,我们还是先上楼把女鬼收了吧,免得夜长梦多。”
师傅这才想起现在不是唠家常的时候,他清了下嗓子对大家说:“各位师傅不必担心,老夫和徒弟这就上楼收了那女鬼。”
在大家炽热崇拜的目光下,师傅的伤不疼了,腿也不瘸了。手捧罗盘在前边走得比谁都快,一付信心十足的模样。
张大叔听得女鬼已被打成重伤,腾不起多大浪花。全都叫嚷着要给师傅助威,挥舞各类器具跟在后面一起往楼上走。
我偷偷瞥了下他们手中拿的物件,好家伙!真是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比如关公像,桃木剑,八卦镜,打鬼棒等等,凡是能想到的可以镇鬼的物什差不多都集齐了,更有甚者连大蒜和十字架都挂上了,颇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
或许是认为红眼女鬼重伤之下已不足为虑,师傅上楼的速度比先前快多了,动作也不再那么谨慎小心。一边盯着罗盘,一边快步上楼,很快我们便来到了八楼。
师傅捧着罗盘在楼道里转了两圈,手指一扇门轻声道:“那女鬼逃进了这间房里。”
我把蜡烛往上抬高,看见蓝底白字的门牌上印着801三个数号。红色的房门外边还加装了一扇防盗铁门,使我想透过猫眼查看房里情况的想法泡汤了。
那帮大叔大伯看见我们停下,也都停在七楼到八楼之间楼梯拐角的地方不敢上来。一个个伸长脖子往上看。
师傅招手把张大叔叫上来,小声问道:“这间房子还有人住么?”
“有,这房子里住的是林寡妇和她的女儿小婉。”
“她们还住在这里?”两个女人也敢在这闹鬼的小区里住,有些出乎师傅的意料之外。
张大叔叹了口气道:“唉,林寡妇男人去得早,女儿又在念高中。家里就靠她一个人维持,哪还有钱搬出去住。而且小婉那孩子从不相信这世上有鬼,说我们是在宣扬封建迷信。道长你问这些做什么?难道说那女鬼在这房里?”
师傅点点头,张大叔向挤在楼梯上的邻居们看了一会,突然脸色大变:“坏了!林寡妇和她女儿还在里面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师傅盯着罗盘,右手手指在飞快的掐算,口中喃喃道:“子夜至阴,乾阳倒逆,孤魂夺魄。。。!”
忽然,师傅脸色一变,掌击大腿道:“坏事了!快,快敲门把屋里的人都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