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江南三月便开始回暖,四月已是落英满天飞,五月正是烟雨蒙蒙的梅雨之际。慕容宇决定,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南下,去体察一番民情,也顺便看一看这江南风光。
已经降为嫔位的淑妃正在闭门思过,故而被勒令留在宫中,而皇后凌紫轩、贵妃洛菲菲、浣嫔浣晴、玥夫人青锁四人则跟着一起南下,外加慕容皓和他的书童舒棋,还有被青锁凭空捏造的侍女牡丹,再加上各主子的婢女、奴才们,这阵势还真是够大的。
青锁只知道,浣嫔是当日皇上的一个同房丫头,带皇上登基之后便封为了夫人,而后又因为她怀过一次龙裔,因此又封为了嫔位,只是不知为何,那个龙裔只是昙花一现,并未坠落人间。
下江南的日子已经定好,就在四月底,如此一路到了江南正巧到五月中旬,游玩儿一个月再直接去承德避暑,这是最好的。
然而,宫中突然传来前淑妃娘娘,现在的媚嫔,司徒媚儿怀孕的消息。
消息传出之时,青锁正在自己的雨花阁刺绣,连头也没抬一下,只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各种的主子怀个孕不是很常见么,皇上日日里翻牌子,若是后宫之中没人怀孕,那才奇怪呢。”
一旁的静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子有所不知,这宫中的主子,谁都可以怀孕,唯独这位主子不能怀。司徒家本是将军,皇上已经甚为忌惮,自然不会再给他们添羽翼了,在皇后娘娘未能怀龙裔之前,那位主子是绝不会怀孕的。”
青锁皱皱眉,这孩子都已经怀上了,难道还要再给她拿掉么?皇上断不会如此狠心吧。
似乎是猜到了青锁心中所想,静姑姑悄悄附于青锁耳边道:“这司徒媚儿许是被皇上勒令闭门思过,又不得跟随下江南,被逼急了才使出来的招数,先别说她怀孕真假,便是真的,那也不会是皇上的孩子,她这次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恐怕她的整个家族都要因此而被连累了。”
青锁本在刺绣的手忽然停住了,一个不小心就扎到了手指,这不管是假怀孕,还是怀了别人的孩子,都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呀!
静姑姑只是安安静静地为她涂药,一句话都未说,宫中人心险恶,青锁该早些学会这些才好。
青锁放下手中刺绣,抬头看着静姑姑:“姑姑,我们如今要去看看媚嫔么,她如今怀了皇上的孩子,是不是该过去祝贺一下?”
静姑姑点点头,将药瓶收好递给若然便扶着青锁起身前往媚嫔的咸福宫。
一路上偶遇了玉夫人,二人遂结伴而行。碧玉本是从雨花阁出去的婢女,而今成了与青锁同级的夫人,身份自是尴尬,青锁一路上一句话都未说,倒是若然在一旁一个白眼接着一个,直瞪的碧玉眼睛里冒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姐姐这宫里的丫头也不知是怎么调教的,直直地盯着其他主子看也就罢了,怎的还一副如此盛气凌人的样子,一点丫头的样子都没有。”
听到碧玉说话如此嚣张,若然这心里更是不痛快了,刚要张嘴回送她几句便被青锁使眼色拦住了,正当若然心里抱不平时,便听到青锁在那边幽幽地说道:“姐姐是不会调教下人,可是若然她再怎么不好,也没有明目张胆地勾引皇上不是,盛气凌人又如何,不也没骑到我这主子头上么。”
青锁只一句话便把碧玉堵得没话说,一旁的若然悄悄朝青锁竖起大拇指,如此得意洋洋的样子,更是让碧玉心里一口气没处撒,多少委屈也只得自己吞了。
二人一路无话,双双进了咸福宫。
一进宫里便看到气氛明显不同了,皇上还特意派人送来了赏赐,这会儿正忙一点点往屋子里放呢。
媚嫔的丫鬟看到青锁和碧玉二人过来了,先是白了青锁一眼,继而笑着给碧玉行礼道:“我家主子正在屋里歇息,两位主子请进。”说着,便领着青锁和碧玉进屋了。若然在一旁小声嘀咕着:“也不知道那张臭脸是摆给谁看呢。”这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青锁回眸一眼给瞪回去了,若然这才住了嘴巴。
一进屋,媚嫔正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俨然一副宫中主人的样子。青锁轻轻屈膝行礼,道:“媚嫔万福,恭喜媚嫔喜得贵子。”
司徒媚儿倒也是个知道礼数的,慵懒地把手里的茶盅放回婢女手中,抬手道:“免礼了,本宫这才刚怀上孩子,各种的主子就都来了,话又说回来,玥夫人与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皇上这前脚刚走,玥夫人后脚就跟着来了呢。也不知这是缘分呢,还是无缘呢。”说着,又掩嘴轻笑:“瞧我说的,妹妹可别往心里去呀,姐姐就是开个玩笑。”
青锁听到这话,禁不住皱了皱眉头,皇上确实很久没有去她的雨花阁了,这次又与皇上擦身而过,司徒媚儿自然是在说她失宠的事。不过,青锁倒也回答的不卑不亢:“姐姐自然是说笑的,我与玉夫人同路而来,若说有缘吧,皇上的有缘人也不至于如此之多,若是无缘吧,皇上怎的就偏偏在我那雨花阁里看上了玉夫人呢。”
这一句话说的碧玉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直接就开口反驳道:“玥夫人也真会说话,怎的嘴边就少不了我呢,不就是从你阁子里出来的么,就是爬到了你头上又如何?这只能怪你自己不能抓住皇上的心。”
司徒媚儿看碧玉竟对青锁如此厌恶,禁不住悄悄弯起唇角笑出来,却还是假装一本正经道:“玉夫人就少说些话吧,你一个婢女,而今做了夫人,玥夫人自然是心里不痛快的,随口说两句你就忍忍吧,谁让你是从人家阁子里出来呢,你爬到今日的位子那也是拖了玥夫人的福不是,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才好。”
这下碧玉有多少委屈也只得往肚子里吞了,青锁心里冷笑着,这位主子是仗着自己有了龙嗣便嚣张地谁都不放在眼里么,面上却依旧笑得温婉纯净,转而让静姑姑将一个用珍珠串起来的锦盒地给她,继而打开来,之间一个精致的香囊置于其中,那香囊绣工极为出色,是一朵粉红并蒂莲,还用金色丝线细心地描了边,香囊的下摆是红色流苏,流苏上缀着一颗颗的小玉石,晶莹剔透。
“这是妹妹前些日子才绣制的一个香囊,手艺是粗糙了些,可好歹也是亲手做出来的,还望姐姐不嫌弃。”
司徒媚儿一看这香囊,两只眼睛立刻被吸引住了,那先别说这锦盒上点缀的黑珍珠有多价值连城,就是流苏上的玉石也是新疆的和田美玉,那香囊还捧在青锁手中便有丝丝清香飘入鼻翼,这个香囊可真是不同寻常的美。如此宝贝,谁人不爱呢?
司徒媚儿赶忙接了过去,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笑成了一朵花。
“妹妹有心了,如此重礼,姐姐都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了。”
“姐姐喜欢便好,妹妹还特意送来了补药,都已经给宫里的丫头们收起来了。姐姐如今有了龙嗣,真是羡煞了旁人,以前妹妹有什么得罪了姐姐的地方,还望姐姐海涵呢。”
司徒媚儿听到青锁这一番恭维的话,笑得更甚了,道:“姐姐也不是那般小心眼的人,妹妹不必介怀。”
青锁只是笑着屈膝行礼道:“那,妹妹便不打扰姐姐了,姐姐可要好生休息才是。”或者,也不看一旁的碧玉一眼便起身走了。
从那咸福宫里一出来,若然便又开始巴巴地埋怨起来。
“那是主子好不容易才绣出来的,还用了皇上赏赐的和田玉,就是那锦盒也是主子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也是价值连城的,主子怎的就如此忍心送了人。”
青锁食指对着若然的额头便是一戳:“就你话多,锦盒也罢,香囊也罢,都是身外之物罢了,给了就给了,我自己留着也没用,何况香囊我还可以重新再绣,锦盒我也可以再有,何必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若然揉揉自己的眉心,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巴:“什么身外之物的,若然听不懂,反正那么好的东西送人了,奴婢就是心理不痛快。”
“看吧,玉夫人也说对了,这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呢,都是被我惯出来的。”
静姑姑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主子宅心仁厚,从未惩罚过下人,不然这小丫头也不敢如此大胆呢。”
说话间,一行人便进了雨花阁,但见慕容宇正在院中石凳上坐着,明晃晃的龙袍映得人睁不开眼。
青锁赶忙走过去欠身道:“皇上万福,皇上不去咸福宫照看媚嫔,怎的有空来妾身这雨花阁。”
慕容宇笑笑,勾起了青锁的腰身,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刮刮她的鼻子道:“朕听闻你去了咸福宫,还把媚嫔哄得好生开心呢。”
青锁心下一惊,没想到她去了咸福宫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了慕容宇的耳朵里,禁不住心里一紧,他究竟有多忌惮司徒媚儿,竟然对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了如指掌。
“怎么了,是不是朕许久不来你这雨花阁,还让咸福宫出了子嗣,爱妃你开始嫉妒了,嗯?”慕容宇看青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禁不住凑上前去逗她。
青锁半推半恼道:“皇上给臣妾带的帽子可真大,妾身哪里就嫉妒了,臣妾可也是知书达理,有贤德的好姑娘。”
“哈哈哈,是知书达理,有贤德,还才华横溢,爱妃可是全国独一无二的,朕能得到你,也不知是前世如何修来的福气。”
青锁掩面轻笑,慕容宇拨开她的手,在她翘起的唇角轻吻一下,一双眸子柔的好似一弯清水,霎时间,青锁觉得,好似连风都变了方向,吹得她脸上阵阵灼烧。
慕容宇饶有兴趣地看着青锁呆愣愣的样子,映在眸子里的,是青锁有些窘迫的眼神,有些泛红的耳根,还有那随风而动的刘海,那隐隐约约的珍珠耳环,那雍容华贵的簪子,那艳绝人寰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