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山并不是第一次坐火车,也不是第一次离开家出远门。早在上初中的时候,每年的暑假他都会跟着师傅去各地游历,所以他一点也不胆怯。
进入自己的车箱,找到自己的位置,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有人坐上了。
一名二十七八的青年,翘着二郎腿,低头玩着手机。
“不好意思,这是我的位置。”陈有山走了过去,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青年瞥了他一眼,在看到来人只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毛头小子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别吵吵,这个位置是我先坐的,那就是我的了。”
陈有山一愣。
因为人流量不少,车厢车闹哄哄的,但这个座位旁还是有几个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们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同情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见陈有山盯着他,青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想要坐啊?自己去找位置去。”
“你现在坐的就是我的位置。”陈有山看着他说道。
青年怒道:“听不懂人话啊?我说了,这个位置是我先来的,它是我的,我的,懂不懂?”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不自觉的朝着里面那个位置瞥了一眼。虽然是不经意的一眼,但仍然被陈有山捕捉到。他朝里面的位置看了一眼,在看到那里面坐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可人少女后,他顿时明白了一些什么。
“很不巧,我就看上这个位置了。”见那少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这青年,陈有山笑着迈步一出,说道:“麻烦你再去另外找个位置吧。”
青年明显的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好欺负的毛头小子居然这么强硬。
“现在的年轻人有没有一点规矩啊?你的老师没有教你什么叫先来后到啊?”青年恼火的看着他,说道:“看你这模样应该是农村来的吧?第一次坐火车吧?不懂规矩不要紧,多看多学也就是了,赶紧离我远点,别惹我发火。”
陈有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讲理可以讲得通的,索性也不再多说什么,直接伸手抓着他的胳膊轻轻一拉,很轻松的就把他拉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紧不慢的坐了下去。
“我是农村来的,作为一个农标人,我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我不仅知道什么叫先来后到,我还知道什么叫对号入座。”陈有山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青年,将手中背包抱在怀中,说道:“倒是你,应该去学一学什么叫厚颜无耻。”
青年看着已经坐下的陈有山,又看了看不知道怎么站起来的自己,瞪着眼睛说道:“你……你敢抢我的位置?”
陈有山从身上把车票拿了出来,直接伸到了他眼前:“看清楚了,这是我的位置。”
青年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想到,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他只是轻轻的拉了自己一下,自己就站了起来?
他忽然抓着身旁一名中年男子用力拉了一下,中年男子却是纹丝未动。
“你干什么?”中年男子喝道。
青年没有理他,心头却是格噔一跳,有些忌惮的看了陈有山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开了。他又不是笨蛋,这个少年从头到尾脸上就没有流露出什么惊慌害怕的神色,再加上他刚才露的那一手,哪里是他可以招惹的存在?
没有被这个插曲影响心情,陈有山双手抱着背包,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窗外的人流逐渐从视野消失,心头莫名的有些悲伤,从来没有过的悲伤。
以前跟着师傅离开时,因为知道最多两个月就会回来,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绪。但这次不同,这一次,他的家乡已经离他而去,下次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直到火车的速度达到了一个正常水平,他的目光才收了回来,默默的看着手中背包。
“你是……军人吗?”一道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坐在他身旁的那名少女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少女年纪跟他相仿,容颜秀丽,不知是不是同为穷苦人家的原因,在她的脸上同样是看不到丝毫的稚气。此女似乎是有心事,先前一直默默的望着窗外,直到他动手将那青年拉开的时候才回头瞥了一眼。
“不是。”陈有山摇了摇头。
少女在他身上打量一眼,报以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又将目光望向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陈有山将头靠在后背,闭目休息。没过多久,就被一阵高强音吵醒?
“来来来,各位旅客,看一下这里,看一下这里。”一名身材微胖的女乘务员戴着一个扩音器,挎着一竹蓝的彩笔走到了车厢中间,开始卖力的推销起来。
陈有山一阵无语,刚刚涌上的倦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硬座车厢的‘特殊’待遇。每隔两三个小时,就会乘务员变着花样的来推销各种产品,大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味道。而推销的东西上到毛巾洗发水,下到袜子和鞋垫,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她们卖不出的。上个暑假的时候陈有山还看到她们在推销一种据说是高僧开光过的平安符。
打扰?在这些乘务员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打扰这两个字,她们才不会管这些旅客是在睡觉还是准备睡觉,她们只是想着要怎样才能多卖出一些产品。至于是不是吵到你们了,她们才不关心,不想被吵?去买卧铺啊。
“这种彩笔色彩鲜艳,经久耐用,这样的一盒抵得过外面的三四盒,因为厂家直接给我们铁道部供货,所以只卖20块,需要的朋友都来看看,这彩笔不仅小孩可以用,大人也是可以用的。”
“你们还让不让人休息啊?一会一拔的。”一位被吵醒的中年男子满脸不悦。
乘务员装作没听到,继续推销。
陈有山有些同情的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声,将目光望向了窗外。
乘务员在这个车厢呆了有二十来分钟的样子,然后就提挎着竹篮走向了下一个车厢。
被吵醒的旅客也已经睡不下去,原本安静的车厢内变得有些吵杂了起来。
陈有山和身旁少女也没有再交流,两人都是默默的看着窗外,脸上都是一副看尽人间冷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