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俊南就算再聪明也不过还是一个孩子而已,放学以后他急匆匆的出了教室往家里跑去,谁知刚跑了没几步就被面前的一辆车拦住了去路,从车上下来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男子。小俊南刚要绕过两人,却听中年男子喊住了他,这个并不认识的陌生人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个人会是谁呢?贺俊南回过头看了看中年男子,他的确不认识,而他旁边的那个老太婆,贺俊南怕是一生都不会忘了她,没错,就是那个欺负自己母亲的老女人。贺俊南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将小小的拳头紧握,恨的咬牙切齿。
这时,中年男人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一只手扶在他单薄的小肩膀上,若有所思的说道:“小南,你妈妈不在了,以后由我们来照顾你!”
“你骗人,我不信!我妈妈还在家等着我回去!你是谁?我不认识你!”贺俊南嘶吼着,俊朗的小脸也开始变得阴霾而扭曲。
中年男人低下头沉默了一刻,随后回答道:“我是你爸爸。”然后指了指身后的老女人说道:“她是你的奶奶。”
贺俊南哭喊着吵闹道:“我没有爸爸,没有奶奶,我只有妈妈,我要回家!”
而此时中年男人听了这话也显得有些激动,扬起手重重的落在了小俊南的脸上,对他吼道:“你妈妈已经死了,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
贺俊南听到这话,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用尽全身的力气挣脱开他的大手就朝自己家跑去,只留了两个大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老人走上前来对那个中年男人说:“你怎么下手这么重,他可是你儿子,我的亲孙子。”
而中年男人此刻也对自己的这一举动后悔不已,说道:“我这不是着急了嘛。”
于是两人上了车,赶紧朝贺俊南家的方向开去。
贺俊南哭着跑到家了,却发现房门虚掩,进到屋内,真的把他吓坏了,家里的东西已经全都不见了,除了那张已经用了十几年的木床,没留下一件值得纪念的东西,难道正如那个男人所说,妈妈真的不在了?
被眼前的景象惊吓的瘫坐在地上的他无助的有些绝望,这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么被贺家人逼上了绝路,他怎么能不恨呢?
等到自称是他的爸爸和奶奶的人赶到的时候,贺俊南已经瘫在地上几乎哭晕了过去。男人走过去打算将他抱走的时候,他却使出最后一点力气咬伤了他。当时的他恨不得能杀了他们,无奈自己当时太过于弱小,最后还是被他们强行带回了贺家。
妈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没有了,十岁的他能做些什么呢?被带回贺家的前几天里,他一直在吵着要去妈妈的墓地,可是就连这样的权利都被他们剥夺了。无计可施的他只有绝食表示抗议,以至于身体越来越虚弱,他们实在没办法,只好找来医生给他输葡萄糖维持体力,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答应了自己这样简单的请求。然而等到第二年,也就是他在贺家生活了一年以后,以及以后每一年妈妈的忌日,却再也没有人答应带他去看妈妈了。等到他终于从贺家独立出来以后,妈妈的墓碑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贺家处心积虑搞的鬼,目的就是切断他们的母子亲情。可是他们越是这么做,却只会让自己更恨他们。
回忆到这里,贺俊南的眉心皱得越来越紧,看得出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对贺家人的恨意从未减少过一分。
苏晚晴不免有些心疼,她无法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没有母爱的环境里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波折,此时,她终于完全理解了他的冷漠。
“后来呢?”苏晚晴小心翼翼的问道。
“后来,就是现在这样,你都看到了!”回过神来,贺俊南故作轻松的答道。
“我是说,你和你爸爸,关系没有好一点吗?”
“直到他去世,我都没喊过他一声爸爸。小时候,看别的小孩都是一家三口,有爸爸,有妈妈,很羡慕,可是直到他出现,我对他除了恨,从没有过其他情感!”
“那么他是怎么去世的,因为生病吗?”
“车祸!在我十六岁那年,他和嘉欣的妈妈在一次车祸中丧生了!我也是从那以后接手了贺氏!”
“哦!”
见苏晚晴似乎对自己的故事意犹未尽,却又欲语还休的样子,贺俊南抚了抚她的小脑袋瓜问道:“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那个,什么都可以问吗?”
“说出来听听,我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回答你!”
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苏晚晴接着问道:“我看奶奶其实对你很好,我看得出她很爱你!”
听苏晚晴说起贺老太太,贺俊南斩钉截铁的告诉她:“她并不是因为爱我才对我好的,她只不过把我当成贺家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当初因为嘉欣的妈妈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她才想方设法找到了我。如果嘉欣还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他们是绝对不会想到我的存在的。在我十岁之前,我甚至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爸爸,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去看过我。他们就这么突然冒了出来,意图实在是太过于明显!”
“所以你才娶了我?”一直困惑于此的苏晚晴终于有些明白了。
听她这么问,贺俊南愣怔了片刻,随后幽幽的吐出几个字:“开始是这样打算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没办法让他们去给妈妈偿命,就只能把住他们的命脉,让他们一辈子都活在痛苦、煎熬当中,忏悔他们造下的罪孽,可惜贺国祥死得太过于轻松了。“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你在报复他们的同时也许你的内心比他们还要痛苦,放下这份仇恨,也等于从这痛苦的深渊中将自己解放出来,不好吗?”
“这是我心里一辈子都放不下的痛,你没有经历过,永远都不可能理解的。”
说着,贺俊南两手抱在脑后朝后面躺了下去,然后一改方才沉重的状态,长出了一口气笑着说道:“不过,你知道吗?这些话说出来感觉轻松多了!”
从每次有人提及都会大发雷霆,到现在能够平静的对自己讲述这解不开的心结,虽然贺俊南自己并不愿承认,但是苏晚晴知道,现在的他已经坦然了很多。
这一晚,他们两个仰头望着浩瀚的星空,享受着海浪与岩石撞击出来的美妙歌声,吹着清凉的海风,一直聊到很晚,从贺俊南深锁在心中的伤痛,再到苏晚晴生活中的烦恼与趣事,他们第一次觉得彼此靠的这么近。没有隔阂,没有掩藏,原来走进一个人的内心可以这么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