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记得四岁的时候，妈妈的病彻底的抑制不住了。小小的我，看着一层白色的布，遮住了她的全身。我充满不解的眼光望向牵着我的手的顾司。顾司，听大人们说他是院长的最疼爱，也是他最成器的小儿子。我妈妈的主治医师。
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很久，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你妈妈走了。”
“她为什么不带我走，一个人离开呢？”
“这个走字，不是离开，而是去世。以后你在也看不到你的妈妈了。”
我愣了愣，“为什么我以后都看不到她了？”
顾司被我问住了，很久很久才叹口气，也没有回答我。
因为，她死了，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再也不会看到初升的太阳，也不会看到盛开的鲜花和叽叽喳喳的小鸟。
从小，我的世界只有不大的家，家里只有我和妈妈。
妈妈离开后，这个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顾院长说，我还小，不可能一个人生活。对我来说，最好的安排就是把我送去福利院，在那里，我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或许，在我表现好的时候，还会有人收养我。我还有机会融入有着温暖的家庭生活里去。
顾弛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顾弛，顾司的哥哥。
与我来说，我和他一点都不熟。我和他的关系仅限于，妈妈被急救车送去医院的时候，他搭了一把手，把我从救护车上面抱下去。
我记得他身上的味道，冰凉的，刺鼻的，没有情感的消毒水的味道。
像他这个人一样冷冷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人，从来都不会给予别人温暖。不像顾司，温柔和煦。同样是医生，顾司的身上的消毒水的味道淡淡的，没有太多的血腥感。
我很排斥他，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的父亲，你就是用这样的语气来和你的长辈说话的？”顾院长气的不轻。
作为他们谈话的重点，也就是当事人。我居然没有立场表述我自己的观点。
我偷偷听见小护士们的闲谈。
我，阳若，据说是顾院长妹夫程禾戈的私生女。
她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从我的长相，到我的出生时间以及我妈妈曾经的经历，证明了我的确是程禾戈的私生女。
或许是因为我还小，不太理解什么是私生女。
我找到顾司，特别认真的看着他，“司哥哥，我是你姑父的私生女吗？”
“你听谁说的？”他诧异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很多人啊，他们都说我是你姑父的私生女呢。什么是私生女？是女儿的一种吗？那程叔叔就是我的爸爸吗？可是，为什么妈妈和我说，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所以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呢？”
顾司沉默了会，“如果他是你爸爸呢？”
“我不知道，妈妈从来没说我是有爸爸的，她不说，那就说我是没有爸爸的，一定是姐姐们撒谎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那些年轻的护士再在这家医院里出现过。
而我，因为年纪太小，也没有放在心上。
也许是因为顾弛的坚持起了作用。我没有被顾院长送去福利院，而是作为养女，被顾院长收养。收养我的时候，顾院长也没有改掉我的名字。估计是他不是真心想收养我，只是碍于顾弛的坚持吧。在他心里，我始终是一个外人，哪怕我是他名义上的女儿。
在顾家，从来没人主动和我说话，除了顾司。可是，就这么仅存的硕果，也离开了。我六岁的时候，顾司出国了。听陈嫂说，顾司去美利坚读书去了，他和他的小女朋友一起去的。
我认识她说的“顾司的小女朋友”。
程曦，程禾戈姐姐的小女儿，非常喜欢粘着顾司。小时学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看我不顺眼，变着法的挤兑我，陷害我。等我长大了的时候，我忽然之间想明白了，她是因为顾司才会对我不好的。
顾弛，顾院长的大儿子，在他十八岁考上大学之后就搬出去了。因为他违背了顾院长的意愿，报考了一个和医学相差万里的专业--考古学。
顾院长的夫人经常为了他和顾院长吵架，每当他们因为顾弛吵架的时候我都特别的恨顾弛。因为我喜欢顾妈妈。
在这个家里，除了顾司就只有顾妈妈把我当做家人。
她本来可以和顾院长和和睦睦的过日子，却因为顾弛而和顾院长吵架。每次吵完架，她都会自己一个人偷偷地哭。本来我是不知道的，可是有一****晚上起夜的时候，看到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而她坐在床上抹着眼泪。
我十五岁的时候，顾司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程曦。
接机的时候，我站在顾妈妈身边，挽着她的手，看着她挽着顾司的手，从通道过来的时候，我的心感叹了下，真真是金童玉女，男才女貌。
他看到我，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这是阳若吧。”
从我六岁到十五岁，我们中间隔了九年，三千两百多天。他也变了好多，变得更加成熟，更加阳光，看着有点陌生的脸，我试图找回曾经熟悉的地方，忽然才发现，我对他也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我轻轻得嗯了一声。却听到程曦不屑地哼了一声。她倒是没怎么变，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
顾妈妈高兴地热泪盈眶，当下决定带我们去吃饭。为了能够早一点看到儿子，她可是连饭都没有吃就赶到了机场。
到达金铭门口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了顾弛。可是，这个时候他不应该在这里啊。我记得顾妈妈和我说过，顾弛大学毕业之后继续学业，博硕连读。完成学业之后便留在了X市。基本上，除了过年的时候，他会回来在顾家住上一两天之外，他从来没有回来过。难道是我眼花看错了？
我盯着大堂看了一会，顾司拍着我的头问，“看什么呢？那么认真？”
我笑笑，“没什么，还有下次不要拍我的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怔住了，还没来得及收回放在我头上的手，却被我稍微退让的一步空了。
“是啊，这么多年没见，你从一个小女孩长大，变成了一个小女生了啊。在学校里有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啊？“程曦大大咧咧的声音插进来。
“胡说什么呢，她才多大，你和她说这个。”顾司轻斥。
顾妈妈出来的晚，没听到程曦对我说的那句话却看到顾司喝斥程曦。她有点不大高兴，“你这孩子，程曦怎么惹到你了？长这么大了还欺负女孩子。“
“阿姨，没事，我们闹着玩呢。“程曦满不在意。
“没事就好，从小惯坏他了，脾气不太好，曦曦你要包容包容他啊。“顾妈妈不管怎么说教顾司都是因为爱。他再不好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第二天周一，我早早的起了床。吃完陈嫂给我准备的早餐，我就出门了。经过小区花园的时候，我看到顾司穿着一身运动装不知道从哪里跑回来。
“上学去？“他跑到我身边停了下来。
我本意是不和他说话直接出去。可是我没想到他会特意跑过来和我说话。
“是啊。”
“高几了？”
“刚上高一。”
“嗯，还不错，考到哪里去了？”
“一中。”
“哈哈，看不出来，你还很厉害的啊，怎么打车去吗？顾叔怎么没来送你啊？”
“不用，我比较喜欢自己坐公交车。不早了，再说下去我该迟到了，顾司哥哥再见。”
“嗯，好的，再见。”
“再见。“
坐着拥挤的公交车，我好不容易才到了学校。
去年中考的时候，我考上了省重点学校，一中。
其实，我还可以考更好的学校，只是，距离有点近。我想考一个寄宿学校，这样，除去周末，我都是可以在学校度过的。
不管在那个家里住了多久，我都不是很喜欢它。相较之下，我更喜欢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带我住过的出租房。虽然屋子不大，但是那里有最疼爱我的妈妈。
“啊，阳若你来了啊。快把作业借我借鉴一下吧。昨天出去看电影了，忘记写作业了。“何颖，我的同桌。她每次都会找各种借口找我借作业。
我点了点头，把作业从书包里拿出来交给她。
也许是因为际遇的关系吧，我很孤僻，说白了就是人缘关系不太好。何颖之所以能这么大大咧咧的找我借作业，不仅是因为她是我的同桌，更是因为我们是同一个中学出来的。我们在一个班里当了三年的初中同学，虽然没有到无话不聊的地步，但也是比较熟悉了。
在一中上了半年多的学了，全班同学，除了何颖，我只能叫出来一个同学的名字。能混到这个地步，我也是深深地佩服我自己。
那一年，顾司在顾院长的医院里留了下来，程曦也一同留在那里。
饭桌上，他们经常讨论的问题就是“顾司，你什么时候和曦曦结婚呀。“不过，每次都能被顾司找各种理由来表达他的想法”现在还小，不想结婚。“
久而久之，顾妈妈不怎么问了。
十八岁的时候，我高三毕业。考完试报志愿的时候，顾院长破天荒的和我说了话，他表示，希望我能够学医。
顾妈妈笑了，“学医学医，老头子你学了一辈子的医，怎么满脑子都是医呢，若若长大了，喜欢什么就学什么啊。“
我看得出来顾妈妈言语下的小心翼翼。
若不是爱，她为何此般用心呢。也许是因为顾弛，她才会这样吧。为了弥补当初发生在顾弛身上的事。如果那时候，她能够像现在这样说出口，顾弛就不会宁愿住在外面也不回家了吧。
其实，关于我大学专业的事，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学医。
我的妈妈因为生病离开了我，在那一刻，我就想当一个医生，如果可以，妈妈还在该有多好啊。顾妈妈待我再好，也不是我的亲妈妈，她也不可能代替我的亲妈妈。
离开L市的那一天，顾妈妈和顾司一起送她去学校。虽然和顾司朝夕相处了三年，我和他之间的隔阂还是不曾减退。再也找不到小时候对他的那种亲和感了。
顾妈妈笑着说着说着就哭了，“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天凉了要加件衣裳，天热也不要贪凉穿得太少。小日子来的时候自己买点红糖，泡水喝。吃穿用度不要省。妈妈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妈，她是去读书，又不是不会来。你想她了就去看她呀。S市里L市又不远。“顾司拿出纸巾抹擦掉顾妈妈脸上的泪。
“是啊，哥哥说的对，而且节假****都可以回去看你的。“再也不想让她伤心。如果，此刻送我的是我的妈妈，我会不会也这样呢。
他们把我送到学校就离开了。
十多年了。自从我被顾院长收养以来，我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离开顾家。
大学生活并没有小说中描绘中的那样轻松。我不知道别人的大学生活是怎样度过的，可我的大学生活，每一天都是枯燥无味的。除了厚厚的医学书本，就是做不完的兼职。
而我挣出来的钱，还不够我的生活费。突然想到，我曾经想过的，考上大学就能脱离顾家的想法很不切实际了。
我还是要依靠顾院长一家。
时间是那么的短暂，大四的时候，我参加实习，没有去顾院长所在的那家医院，而是选择了S市的一家小诊所。如果我不曾去过那里，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在那里，我看到了顾弛，我名义上的哥哥。
“是你。“他看到我很是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
“嗯，是我。“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在S市，而不是X市。
“在这里实习？“彼时，他的手上还插着点滴，我看了一眼，大概还要待半个小时左右。
“是啊，你感冒了吗？“
“嗯，有点。你怎么没有去L市实习啊？在老头子眼皮子底下不是更好么？”
以前他绝对不会和我说这些话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了，身体的抵抗力差了，这个晚上，他和我说了很久的话。
“我也就一个小小的本科生，哪有什么能力在那种大型医院实习啊。”我自嘲的笑笑。“你呢？怎么来S市了？”
“唔，来处理点事情。没想到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一不小心感冒了。“
“喔，这里的天气太无常了，确实容易感冒。“
“经验之谈吗？“
“是的呀。“
我们一直聊到他打完点滴。
在我六岁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绝对没有想过，我可以和他畅所欲谈。
在我的眼里，他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医生的人，身上也会有那种冷冰冰的消毒水的味道。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身上没了消毒水的味道，倒是多了一些薄荷的味道。
清爽，没那么冷漠。
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在我的想法里，我们只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不是我想过要和他联系。
他离开S市的那天，特意发短息告诉了我一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没有和顾妈妈说出，我曾在S市见到过顾弛的事情。
虽然顾弛人在X市，他还是会是不是的来S市。每次只呆上一两天。
我不曾问他是为了什么事情过来，他也不曾向我解释他为什么要过来。
偶然的一次，我看到他和一个长发女子坐在咖啡厅里。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我，但是我很机智的躲避了出去，也许，他不希望我会看到吧。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事特意地来找我。
“上次你看到了？“言简意赅。
“唔，你是说咖啡厅？“
“是的。“
“那我看到了，很漂亮，你的女朋友吗？“
“是也不是。“
“喔，前任是吧。“这种事，看过几本小说就能够了解的差不多了。
“是的。“
“哈哈，那也不用这么严肃吧，我又不会和妈妈打小报告，你不用如履薄冰。“
“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我可以说不想听么？不过他这么问了，就是代表他会讲的。
那个长发姓胡，家里是卖军火生意的。她的父亲，胡成，原本是一个小混混，年轻的时候只不过是在大街上收收保护费什么的。后来不小心误入一个贩毒团伙，从此踏上一条不归路。他抛弃了妻子和孩子，隐姓埋名，生意也越做越大。他发迹有钱之后，有时候也会想念自己的妻儿。虽然她不是天仙般的女人，却也是那个时候愿意嫁给一个身为混混的他。
他派人去找母女俩。却不知卧底把这件事透漏了出去。母女俩被他的对敌找到，并以此来威胁他。
位高权重着的心也是凉了，虽然他原本也存着一颗想护住她们的心。他的妻子被羞辱致死，他的女儿因为年幼没遭到迫害丢失性命，心却遭到打击。
“那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女儿吗？“
顾弛看了我一眼，摇摇头，“不是。”
后来胡成的敌对被警察抓获，他的女儿也被解救出来了。却消失了踪迹。没人知道最后她去了哪里。
“结束了？”
“还没，不过我不想说了。”
==！这人，要说故事的是他，讲到一半不讲的也是他。
“唔，十点多了啊。”
是啊是啊，你该走了吧。忘了说了，这人是来到我家找我的。也就是说，我们在我的家里聊了一晚上的天。
我为难的看了看我不足四十平方米的小屋，转头再看看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算了，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吧，给我拿一床被子，我在沙发上睡。”
我：……
这人，我和他还没熟到他可以在我家里睡下的地步吧？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和他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他来S市的时候也会是不是的来我的小屋。
这一年新年的时候，他和我一起回了顾家。顾妈妈看到我们的时候愣了一会才很开心的把我们迎进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的说了谎话。
我说，我和顾弛哥哥在飞机场遇到的，于是一起回来了。
顾司看了看我，又看看顾弛的脸。也没说什么。
除夕夜之后他在家呆了不到一天就走了，临行前，他敲开我的门。
“干嘛？“在顾家，我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亲切。
“把你在S市的钥匙给我，我去那里休息一晚上就离开。“
“哦。“我把钥匙拿出来给他了。
其实我可以拒绝的，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没有拒绝。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就把钥匙给他了。
“你们说了什么？你和他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了？“顾司在他走之后也找到了我。
“哦，没什么啊，他只是问问我什么时候回去而已啊。“在顾弛的默许下，我和顾妈妈说过，顾弛会在出差的时候”顺便“看看我。
“嗯，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顾司的眼里藏住了很多的不快。
离开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我特意选择在顾司不在的时候离开了L市。因为我忘不了程曦对我充满敌意的眼神。
“阳若，你为什么躲着我？”我没想到他会打电话给我就为了问这件事情。
“什么啊？我为什么要躲着你啊？”
因为我也不清楚，这只是一种本能，弱者的趋利避害的本能。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光明正大的离开，不需要去奉承顾家的人，不用去躲避任何人。
他没再说话，通过手机，我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如果没有事的话，我挂了。”然后我便挂掉了他的电话。
我未曾想过，我会和他形同陌路，也未曾想到我会和顾弛渐行渐近。
再回到诊所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顾弛。不过，这次看病的不是她，而是他曾经讲过的胡姓女子。
“哥。”
“嗯，你来了啊。”
“她是谁？”胡姓女子一脸警觉的看着我，生怕我是第三者抢走顾弛。
“你好，我是顾弛的妹妹，阳若。”我只好主动解释。
她一脸不解，“你是他妹妹怎么不姓顾？”
“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好了，不许再问了。”顾弛突然出声打断她的问话。
“因为我是他父亲的养女。”我毫不在意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这下轮到她尴尬不已了，我毫不在意。我只不过讲出了事实而已。
化验报告出来了，胡姓女子怀孕了。
O▽O怀孕了！！！
顾弛淡定地看了我一眼，扶着她坐到一边，还对我说，“晚上再和你解释。”
无语望天，和我解释有毛用。你整出人命的事，和我解释，我也不能拯救你啊。
“孩子不是我的。”他发了一条短信给我。
不是你的为什么是你陪她来诊所而不是孩子的爹？不过我不敢这么问，只是发了一个“哦”字就结束了这个话题。
隔天，他不声不响的出现在我家里。差点没把我吓成神经病。
“干嘛，过来也不打声招呼。”
“我打了电话，是你自己没接。”
我看了看手机，顿时无语。大爷的，你五点多给我打电话，能接到才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