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枫还算清醒,他安慰百里叮道:“别哭啦,阿爹不会死的。”百里叮却只是哭。公孙文此刻也纵身跃到百里枫身边,一出手点了百里枫胸前几处大穴,生怕他血流不止而死。看着他胸前颤巍巍的羽箭,心里也知道百里枫只怕熬不了几个时辰,心里颇有悔意,握着百里枫的手道:“兄弟,都是哥哥不好,早知如此,我也不拦着你们了。”
听到公孙文叫自己兄弟,百里枫很是高兴,道:“你总算认我这个兄弟了!我高兴得很!”公孙文深知此刻众人生死难卜,安慰他道:“你一直是我的好兄弟啊!龟灵、蛇灵原本就是一体吗!”百里枫笑着点点头。
流风紫电此时也有些投鼠忌器的担忧。可是放任这几个贼首要犯逃离落霞岛,他也心有不甘,实在难以抉择。流风紫电被擒,全无半分大家公子的风范,还在不停的叫嚷道:“父亲救我!父亲救我!”百里叮哭着操起刀要杀流风紫电,铁鹰赶忙制止。可是百里叮却也用刀鞘戳了流风紫电几下,流风紫电敢怒不敢言,只盼父亲救他。
流风寒山道:“我可以放哪几个孩子走,却放不得你们几人,特别是玄武王和龟灵、蛇灵,你自己想吧!”
公孙文拾起百里枫的长刀,手一翻,架在了流风紫电的脖子上,道:“少说废话,把这里的人全放了,要不你就替你儿子收尸吧!”
流风寒山道:“你不要威胁我!要是杀了电儿,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包括这几个孩子。我定然让你们看到他们死在你们之前!”
铁鹰和百里枫听得这话,齐声道:“不要!”公孙文从他二人的眼神里看到的是乞求,不禁又想起自己的孩子。大声道:“我可没铁鹰那么仁慈,他不杀人,我却是满手血腥,杀人如麻。不信你试试!”右手一使力,流风紫电“哇哇”乱叫,“父亲,父亲救我!”
流风寒山看去,流风紫电脖子上已然鲜血直流,忙止住公孙文道:“好,好,算你狠!”他看得到五叔左胸中剑,只怕已经是个死人了;百里枫前胸中箭血流不止离死也已不远;唯一没伤着的就是蛇灵公孙文了;铁鹰则不足道哉,他不会真要杀了电儿。想到这里,流风寒山道:“我答应你们离开我落霞岛,可是得先放了电儿,否则你们休想离去!”
公孙文道:“流风寒山,你卑鄙无耻谁敢相信!要是我放了你儿子你要翻脸不认人,我们又奈你何!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们先上船!”
流风寒山道:“那却不行,弓箭手,瞄准!”
流风紫电喊道:“父亲,父亲大人!”他又转向铁鹰道:“师傅,师傅救我!”
铁鹰望着流风紫电,这可是自己朝夕相伴二十年的流风家大公子啊,他从呀呀学语就开始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真要杀了他吗?自己栖身落霞岛三十载,是这些孩子让自己觉得活着的乐趣。电儿、霜儿、还有紫嫣,小时候他们一样的活泼、纯真、可爱。
“师傅救我,师傅救我!”流风紫电再一次乞求。
“好吧,我留下!”铁鹰盯着流风寒山道:“他们上船去,我留下,看着大公子!”
“什么?”公孙文惊道,“你留下可是死路一条!”
铁鹰道:“我躲了三十年,还能躲到哪里?我不想躲了。三十年前我为神皇,这三十年我为流风家,现在我要做回我自己了!是生,是死,对我来说都一样!你不要多言,快走!”
公孙文心想当下形势瞬息万变,生怕流风寒山变卦,也知道无法劝解铁鹰。一跺脚,道:“你多保重!”转身低声道:“带他们上大船!”铁鹰心想大船里有船舱,弓箭难以射到,点点头道:“你们上船吧!”蝎子和公孙兰等这一刻早就不耐烦了,拖着哭的死去活来的百里叮和百里咚跳上小船,公孙文抱起百里枫落在最后也上了小船。海滩上孤零零的就剩下铁鹰一人了。
大船上早有两个人接应,凯少、百里咚、百里叮、百里枫都被连提带推的安顿上船,最后还剩五叔。公孙兰姑问道:“义父,这个人怎么办?他可是您的仇人!”公孙文犹豫了……
流风寒山眼看着这一众人纷纷上了大木船,他心里真是不甘。最后还剩公孙文在抱着公孙武了,流风寒山不想错过这难得的机会,拈箭搭弓,一箭朝公孙文背心射去。公孙文听得身后响动,猛地身体向上一提,跃上船舷,“嗖嗖嗖嗖”流风家的兵士连珠炮似得又是一阵狂射,公孙文背上中箭,脚下一滑,惨叫一声,“噗通”一下掉进海里。
铁鹰怒道:“住手!”一边把手里的刀又勒紧了一点。
流风寒山摊开手道:“他伤我电儿,我当容不得他!”
铁鹰道:“我也有份,你杀了我吧!”
流风寒山冷笑不语。
看到龟爷中箭落水,众人都是一声惊呼,蝎子一头扎进水里,拖着龟爷绕到船舷另一边才把他拖上船。龟爷背心中了四五箭,神智还算清楚,上了船就直呼“开船!开船!”可是大家看着他的伤势,也都极为担忧,羽箭入肉较深,部位也都在要害。蝎子看了半响也不敢动手拔了其中任意那支箭。五叔、凯少昏迷不醒,百里枫睁大双眼,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情况越加不好,众人笼罩在一团悲凉凄怆的气氛中。
船离海滩越来越远,铁鹰、流风寒山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落霞岛变成了远方越来越黯淡的模糊轮廓。起雾了,乳白色水雾从远处流淌而至,越来越浓,越来越密集,大船像是浸泡在乳白色的天地之间了,只听得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船舱里百里枫猛地一睁双眼,精神抖擞地叫道:“五叔、五叔,凯少、凯少!”
百里叮道:“阿爹,他们都没醒。”
百里枫四下望望道:“公孙文,公孙文你还好吗?”
公孙文趴在船板上,背部朝上,低声道:“不好,也快要死了!”
百里枫道:“你不能死!我要先走一步了,有些事要向你交代!”他用目光扫视了一下公孙兰姑和蝎子。
公孙文道:“他们是我自己人,但请放心。”
百里枫道:“事情重大,不说,我只怕没机会说了!”
公孙文点点头道:“你说吧,我死了,还有他们记着!”
公孙兰姑和蝎子听得这话,忙跪倒下来道:“义父!你要坚持住啊!”
公孙文摆摆手道:“死,我又有何惧。这十年来我日日活在仇恨之中受尽了折磨,现在我杀了大哥,心里却也没有半分快活,反比以前更难受了。玉容和康儿在那边等我十年了,我要去陪他们了!”
百里枫道:“你杀了玄武神将,心里不快活,是因为你还把他当兄弟,你还是我的好兄弟龟灵。”
公孙文沉默不语。
百里枫叹口气指着凯少道:“我要说的是关于他的事。你可知道他是谁么?”
公孙文道:“他不是你的孩子么?”
百里枫摇摇头道:“不,你们记好了,他是霸世凯少!”
公孙文腾地站直身子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百里枫道:“我没糊涂,你们,你们都记好了,他是霸世神皇的少子霸世凯少!”
公孙文盯着凯少半天,喃喃道:“世人都道是玄武王溺死了少主,原来他竟活着!你,你不会骗我么!”
百里枫道:“现在我也用不着骗你了,那日溺死的孩童乃是你的孩儿阿康!”
公孙文脑子“嗡”的一声,又颓然坐回地上,他觉得似乎有些事自己越来越糊涂了。不禁问道:“你说那日溺死在银月之海的是我的孩儿阿康?”
百里枫道:“不是!银月之海里溺死的并非你的孩子康儿!白龙河畔溺死的才是你的孩子公孙康!”
公孙文摇摇头道:“这是从何说起呢?我越听越糊涂了!”
蝎子也道:“我闻人言,玄武王是在银月之海溺死少主的,为何蛇灵将军会会有这些说辞,此处会不会有误?”
百里枫继续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即是铁鹰将军看到的也只是假象而已!”
蝎子道:“这是何故?”
百里枫道:“白龙河畔珍皇妃投水时背负的乃是公孙兄弟的公子,可是龙九玄是何等精明的人物,骗得了他一时却骗不了他长久。他自然不会相信玄武王会这样做,始终没有放弃对玄武王和少主的追杀。没有见到玄武王的尸体他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他的龙韬营一直在追杀我们。”
众人听百里枫说起往事,都是好奇心增。
百里枫道:“我隐身落霞岛本就是一个极为隐秘的事情。流风寒山说的不错,我就是玄武王安排在落霞岛的棋子,伺机寻找神兵秘钥,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暴露身份的。可是为了救护少主和玄武王,我迫不得已重回玛雅大陆。我安排夫人和几个兄弟早在银月之海上等待珍皇妃、少主和玄武王的到来。可是他们想不到,等来的却是流风寒山这个老匹夫!”
蝎子道:“这是为何?”
百里枫道:“流风寒山此时早已投靠了龙九玄,他也想在玛雅大陆中土的混战中分得一杯羹,自然对掌权的龙九玄百般逢迎。他和龙九玄在凤凰城一带布下了数千精兵,等着我们自投罗网。我们兀不自知,满以为逃到凤凰城,扬帆出海,直达落霞岛隐姓埋名就可避开龙九玄的穷追不舍,可是我们错了。龙韬营紧追不舍,流风家这边更是由流风寒山亲自出马,带着疾风军团、狂风军团、暴风军团精英数千人。明桩暗哨、处处设卡,而我们浑然不知。等到发现被团团围住,逃身依然迟了。”
百里叮这时呜咽着道:“阿爹,你别说了,歇一歇!”
百里枫笑道:“我也想歇一歇,只怕眼睛一闭就再也醒不来了。我要把这些事给你们交代清楚,走也走得放心!”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阵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