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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夜风狂烈地吹着,那一头雪白的长发随风起舞,猎猎作响,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
雪不停地下。冷月睁开眼睛,望着夜空下那些雪一片一片精灵般地飞舞,慢慢变大、变大……掉落到她的睫毛上,冰冷而俏皮。
“下雪了!”她停在了断崖边沿上,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白色光芒。
曾经一度她也傻傻地希望,希望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可以在每个下雪的晚上为他温一杯热酒,可以跟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晚霞灿烂的黄昏,与良人合奏一曲笑傲江湖。
“冷月,世间的男子都是薄情寡义,你切不可动凡心,误了修为!”前一任的宫主也曾这样劝慰过她。
可是,她的心从遇见那个凌波踏浪的男子那一刻起就彻底乱了。
幻月阁前,他玉树临风地出现。逍遥派的问天剑法,巫月神宫的仙月剑法,一决雌雄。她在剑术上赢了他,而他却赢走了她的心。
倾心相许,痴情不负,她把自己的一切轰轰烈烈地献给了这场爱恋,她以为他是最真实的。
被师傅重责四十大板,赶出了巫月神宫,伤痕累累的她满心欢喜地去找自己的情郎。
本以为从此以后,天涯海角,相扶到老,生死不弃。
“冷月,你我本不该相见,巫月神宫是日月魔教的分支,为中原武林所不齿,我堂堂昆仑逍遥派的大弟子怎可跟你共度一生,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而,男人终究是男人——同样的野心勃勃,执著于建立功名和声望,想成为中原武林的第一人,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她的梦想,在十五年前就永远地冻结在漆黑的兰溪冰水里。劫后余生的她按照师傅的遗愿接管巫月神宫,一直平静地生活,心如止水,将自己的一生如落雪一样无声埋葬。
一夜白发或许不是最凄凉的!最凄凉的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凌歌居然也步了她的后尘。
那样漆黑的雪夜让她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凝结成冰,仿佛对这个世间再无丝毫留恋之情,冷月咬紧了牙,足间霍然加力,宛如一道陡然划出的虹,飞身跃下了万丈深渊,
耳畔的风簌簌地响着,迎着漫天飞舞的晶莹雪花,在飞速下坠的瞬间,冷月闭上了眼睛,忽然身子却是一轻!
有一只手伸过来,在腰间用力一托,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
雪白的长发飞扑着挡住了她迷离的视线,她被紧紧地拥在了一个温暖而颤抖的臂弯内,随即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月儿,十五年前,我是为了……为了救你,才故意……离开了你。你在离开巫月神宫的时候就已深重剧毒,你师傅来找我,我离开你,你便可以……活命!我不希望你死!”
每吐出一个字,就有大片的血花泊泊地从唇角溢出,独孤无敌深深地提了一口真气,凄迷地笑着,然后双手用力一推。
怀里的白衣女子便如飞燕一般离开了他的怀抱,加速地向上飞去。
然而这一推的反作用力使得他的身子加速向万丈深渊跌去。
“啊——”冷月惊呼着睁开眼睛,探出手去,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一袭黑衣宛如折翅的雄鹰,朝着万仞的河川加速下落。那一瞬间,十五年前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她感觉到自己沉浸在刻骨铭心的爱恋之中,他不会骗她的,他一定不会骗他的。
而此刻,那个她挚爱的男子正在往冰冷的山河里沉下去。
“不要!”上升的巫月神宫宫主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男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独孤大哥,你不要死!”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她极力挣扎着,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那一袭黑衣越来越远,身影越来越小,彻底消失不见。
冷月重重跌落在断崖的石坡上,白发拂过她的面颊,寒冷和剧痛让眼前一片空白。
爱恨生死在这一刻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巫月神宫宫主从雪中醒来,只觉得心脏每一分都在疼痛。那种痛几乎是无可言表的,一寸一寸地钻入骨髓,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呼号出声。
她忽然间有一种刻骨的恐惧,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霍地从冰雪上站起身来。
她站在了白雪铺盖的悬崖上,低头静静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冰川,雪白的长发在寒风里猎猎飞舞。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忽然都不想去想了,也不想去纠正什么,就这样恨着活下去吧!
嘴角含着捉摸不定的笑容,冷月远远地望向宫门的方向,那里已经恢复了一片宁静。
她是巫月神宫的宫主,是逍遥派的宿敌!她强迫自己这么去想,一切就是这样的!
不存在什么误会!不存在什么误会!一定不存在什么误会!
一定是他在骗她,撒谎的是他,师傅是不可能骗她的!所以一定是独孤无敌在撒谎!
神色疯癫的白衣女子在悬崖上恍恍惚惚地走着,眼神时而慌张,时而清醒,漫天的风雪浸染了她的衣衫,她的长发,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不停嘀嘀咕咕,像一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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