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把钱看做是我的钱,钱就是钱,它是一种资源。如果说它现在聚拢到了我身边,那么我最终会让它回流到社会。
01
我坐在装修精致的饭店包厢里,怔怔地看着眼前巨大的紫檀木桌。
我的头顶是如钟乳石般垂下的吊灯,水晶细细密密地排列着,将灯光均匀地投射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灯光不算明亮,可这黄澄澄的颜色却让人不由模模糊糊地想到了同色系的另一样东西——黄金。
包厢里的每一个元素和细节都强烈地展现了黄金的气质:家具是原木的,表面泛起幽幽的光;餐具是上好的瓷器,造型精致,大大小小的碟子摆满了餐桌;菜肴是高级的料理,每一碟的分量都不会超过餐具空间的三分之一,另外的三分之二里,孤零零地立着一些小小的装饰,陶器的白色就这样刺眼地裸露着。
像盘中明显分量不足的菜肴一样,十五人规格的圆桌在这样偌大的包厢里也显得渺小。大家刚刚入座,包厢里的空气有些微妙的冷清。在座的大概还端着些架子,或是被这金碧辉煌的包厢所束缚,一开始都显得有些拘谨。渐渐地,气氛被努力斟酒劝酒的主持者吃力地带动了起来。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晚餐在这来来往往之间顺利地进行了下去。转眼间,精致的菜肴也成了杯盘狼藉之景,满意地看着一桌食客酒足饭饱之姿,身边的主持者悄悄告诉我这桌菜肴的价格。
那是一个五位数的数字,我瞬间明白了:这顿饭吃的不是料理,是档次。
虽然在杭州生活了二十年,但是我越活越发现其实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杭州城。
我知道在哪里可以买到最好吃的包子,却不知道应该去什么地方宴请贵宾。
我知道走哪一条小道可以最快地去西湖边看音乐喷泉,却不知道任何一个高级会所的大门朝向。
我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价廉物美的小饰品,但是从来没有在意过步行街上那一排门阔堂亮的奢侈品牌店。
我一直以为这些东西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他们都属于另外一个群体,那个群体的名字就叫作:“有钱人”。
在日本的时候,作为拿奖学金、打工赚零花钱的学生,我在吃饭问题上从来不讲究,有什么就吃什么。我最喜欢的食物是便利店的寿司和便当,因为简单方便。在脑力劳动了一天之后,这些机器生产出来的食物也会令我无比满足。每周末若是赶在市场折扣的时候买到一两块牛肉,在公共厨房和各国室友一起做些犒劳自己的牛排,便已觉得是奢侈到不行。
有一次,有幸被一家大公司社长邀请参加他的饭局。那也是我第一次在日本吃到高级料理。酒香不怕巷子深,高级料理店普遍都在特别难找到的地方,这也区分了他的客源:不求客人多,只面向那些想要和普通群众区分开来的高收入阶层。
当天,我们吃的也是牛肉。
光是听着每斤价值两万日元的神户牛肉在高温的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响声,看着高级料理师仔细娴熟地翻烤着牛肉并且撒上各种调味料,我就不由得冒冷汗,心里想起周末自己做的牛排,咽了口口水。
料理师仔细地把料理完成的神户牛肉切成小片,装饰成碟,端到我们眼前。眼前精致秀气的日式餐碟上印着梅兰竹菊的图样,碟碗箸盘,用一种严格的顺序被排放好,碟中牛肉煎烤得恰到时机,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油光,黑胡椒粉按着牛肉的筋道和纹路均匀地撒在牛排上,每个人的手边还配着一杯浓浓的抹茶。我努力咀嚼着相当于半个月生活费的牛肉,却不知口中何味。
身边的社长亲切地让我多吃,并且不断地告诉我神户牛是日本最高档的牛,饲养步骤是如何繁杂精细,神户牛肉料理的制作又是多么讲究,只有富有经验的高级料理师才能够掌握烹饪技术和方法。
我面对这样高级的料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自己的衣裳、装饰甚至是经历、头脑都配不上这肉。只有社长这样,穿着简单但又大方的黑色风衣,鬓角的缕缕银丝展现着他所经历的岁月,面对高级牛肉却像是家常料理,还时不时和料理师谈笑风生的气质,才是配得上这神户牛肉的。
我别别扭扭地吃完了高级料理,却感觉像是什么都没有吃过似的。和社长分开后,我立马跑到地铁口的小摊上花了五百日元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圆咕隆咚的章鱼小丸子在美乃滋和海苔的覆盖下冒着腾腾的热气,我就着啤酒一口气就吃完了八个,舌头和嘴唇都被烫到麻木,但心里甚爽,觉得这才是食物。
02
一直以为所谓有钱人都把提款机带在身上,穿着英国风衣、意大利皮鞋,提着法国包包,戴着美国墨镜,开着德国跑车,钱实在太多了,花不完就满世界购物,再花不完就约另一个有钱人找一个夜总会一对一砸钱玩儿。我一直以为我离这个群体太远了,对他们的生活不了解也不感兴趣。直到后来,我真正接触了一些有钱人之后,反倒对这个群体感兴趣了。
刚读法学院的时候,我听说有一个院草级帅哥,人称F君。此人非常低调,在校园里鲜有露面,只是有传闻说其钢琴极好,在女生中不乏其忠实仰慕者。后来有缘见面,我发现此君外貌虽可称作清秀,但是离我心目中的院草级别人物还是相去甚远。我曾经问过他女人缘好的秘诀,他有些贱贱地说:“我只是给女生们接近我的机会而已。”我一直想不通他如何能够如此牛掰,直到有一天有幸搭到此君的车,看着他那辆起码七位数的座驾,才在心中暗念:怪不得!怪不得!
传闻F君的爸爸是澳门巨富之一,常年旅居世界各地,因为无人知道其身价的具体数字,坊间飞满了关于这位公子的各种流言,我所听到的最低版本就有九位数。但是据我的观察,F君除了在经济上顾虑比一般人少之外,在其余方面的表现还是非常谦逊低调的。可能是父亲是商人的关系,见过大场面,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特别老练,爱交朋友、对周围的人很照顾;对社会规则、应酬招待也摸得门儿清,相比打游戏、宅寝室的同龄男生不知要成熟几许。像这样一个幽默懂事、体贴温柔的青年,开着豪车,还弹得一手好琴,难怪大学女生们都像飞蛾扑火似的扑上去。
虽说钱乃身外之物,但钱还是可以带来很多不同的。以正义课闻名的哈佛教授迈克尔?桑德尔曾经出过一本畅销书《金钱不能买什么》,书中桑德尔教授用了洋洋洒洒几百页批判了一种金钱至上的道德扭曲,也批判了富人通过金钱来控制、压榨穷人。但最后他得出的结论却是,金钱几乎可以买任何东西。桑德尔教授自己也凭借着畅销书以及在网络上的公开课闻名世界,收获颇丰。
我认为金钱不应该被视为毒蛇猛兽,拥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的确能够给人一个可以看到更多风景的平台。
03
圣诞前夜,我和查尔斯去外滩玩儿。我把脖子缩得很低很低,可还是抵挡不了黄浦江边冷飕飕的风。由于寒冷,我自顾自地快步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街景。
查尔斯突然叫住我,他指着街旁欧式风格的建筑说:“你知道这一排房子里,有多少我们连入口都不知道的神秘聚会吗?”我表示从未听说过此等聚会,更表示自己都没有注意看街边建筑。查尔斯随即指着一排透着红色光线的窗棂:“你看那暧昧的红色,不知道是不是在进行nude party(裸体聚会)。”我更加难以置信。
他随即向我解释了上海有许多地方是凭身份进入的,普通人,是连聚会的入口都不知道在哪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