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片浅蓝色在面前晃动,透过眼皮,投射在亮晶晶的眼球上。看不清前方的样貌,听不到前方的呼唤。
纤长的睫毛微颤动了一下,引得旁边的水流随之而动。空洞的瞳孔暴露出来,从深深的水底,向上凝望。从前,总会看到一双玩水的小脚丫的,有多久没看到她了呢?怕是早都被抹杀掉了吧,就算自己偷偷藏在这里,也没有护她周全。。
此刻清心潭底这哀叹的人,哪里是什么神秘守护者,正是消失了几百年的温静儿公主。
恍然间,她沉入水底。
“母亲,母亲,醒醒呀,孩儿背好了先生教给的古词,孩儿给母亲背诵一遍如何?”温静儿被眼前的孩子惊住,金黄色的头发垂在地板上,赤金色的眼睛认真地看着自己,小嘴里还叨叨着不知哪一篇古词,可她及其确信这就是她的孩子,因为这小人和那日雪峰殿救下自己的虚影,一模一样。
“好孩子…”温静儿一把搂住孩子,肩膀不住抖动,哪怕这就是个梦,自己也要好好享受。
“孩子,你叫什么呀?”温静儿试探着问道。即便是梦,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惹怒里梦中的孩子,两人就此别过。
小丫头爽朗笑着:“恩…因为母亲喜欢鸟羽,故祖母取名为翎。久之,便唤为翎儿。姓氏嘛,是没有的,可是孩儿觉得自己自由得很,可以随父王为水原,或随母亲为新海,哈哈,都好都好呀。”
看着小女孩甚是满足的笑脸,温静儿长舒一口气,“那,翎儿想母亲么?”
女孩一愣,小脑袋蹭了蹭温静儿的脸颊“怎会不想念母亲呢?也想念父亲,只可惜孩儿一直不讨祖父欢心,所以每天都在努力帮大家走出心里牢笼,却不被大家喜欢着,孩儿也是迷茫许多,”忽而话锋一转“母亲大人不必挂心,孩儿如今过得幸福极了,当真是遇到了温柔的人呢!”
“那翎儿如今住在哪里?吃的可好?每天都过得开心么?”
“那是相当快活啦,母亲不必挂念,孩儿将自己照顾得很好,蝶影姐姐也在教习孩儿练功,不久,就回去解救您。”看着那小脸上自豪的模样,温静儿眼眶湿润,又将小人紧紧搂住,不再多说什么。
多年来只能在潭底模糊瞧着孩子的模样,隔着水温感受小东西心脏的律动,此刻能有这种实感,温静儿的心里别提有多满足了。
虚幻的梦境也这么美丽么?也如此真实么?
又是一日春光明媚。
眼前,翎儿倒挂在榕树上,屏息凝视前方。“翎儿,前面有只雨滴喙,可瞧见它在做什么吗?”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裙的女子在一旁仔细盯着女儿。只见小丫头紧锁眉头,嘟囔着小嘴:“只是一片又一片的树林,哪里有什么小鸟?”一边气鼓鼓着,一边吹开打在脸上的榕树枝。
“翎儿,这位姐姐是在教你隔空远眺呐,专心些,这个能力大有用处呢。”说罢,便飞上榕树,为翎儿拭去脸上的汗珠。
一阵惊诧,继而落寞。果然,这只是梦境啊。正这样想着,眼前的景物虚幻不少,连自己伸过去的手也穿过可爱的小脸,成了一片虚影。温静儿有些慌了神,急忙调整呼吸,使劲回想方才的场景,试图留在这梦里。
汗珠落下。长吁一气。
温静儿留下了,于是安于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哪怕这只是自己构建出来的幻境。眼前的一切牢牢抓住她的心。忍耐寂寞算什么,为的不就是能看到孩子安稳成长么?夫复何求啊!
温静儿就这么坐在木屋旁的大石块上,痴痴望着远方。
不知不觉,又一个不知不觉。
“翎儿,运气不对,仔细回想方才姐姐教你的咒语,再来一遍。”听得出,蝶影的话音已夹杂些温怒。
“翎儿,昨日留给你的古词怎么没有背诵?要知道读书使人明智,在书籍中能获得的东西远比你想象的多得多。”“嗯,知道啦。”甜蜜答到,随后小人轻轻拿起竹简,拄头读着,温静儿在一旁同她一起读着,感动得落泪。
“翎儿,今日学习刺绣,把手洗净了过来。”“哎!这就来啦。”一股欢乐奔来,惹得四周安逸。
“翎儿,帮姐姐劈些柴来,记住,不要用你的神力。”“好吧”一脸委屈。
“翎儿,姐姐饿了,再烧些菜来。”“好嘞~姐姐,今日翎儿给你烹个南瓜子粥。”
“嗯,这回不错,这气力道正好。不过,还要好好练习。”蓝衣女子回身,悄悄一笑。留下背后给自己鼓劲的翎儿,眼前满意的温静儿。
“这本古籍翎儿竟然都知道?看来背后下了不少功夫了吧!不错,那就再题首词好了,我们木屋旁的对子也有一阵子没换了。”
“啧啧,这鸳鸯戏水,难不成是给姐姐的嫁妆?”一旁笑靥盛放。
“哎呀,大厨子,快给姐姐烧一个清鱼,馋死我喽。”
小人儿通通一笑回应。
温静儿不知自己在石块上呆坐了多久。只是时间飞快,转眼翎儿眼角的图腾渐渐充实,一只美丽的凤凰镶嵌其上,怎么看都是个非凡的可人儿。
那日,温静儿聊赖摆弄发梢,不知觉,翎儿坐在了身旁。那一瞬,她甚至都以为翎儿看到了自己。近近的看着她那金色的瞳孔,金色的图腾。
安心了,安心了。温静儿默念着,从自己的梦里走出来。
“静儿”在声声呼唤中,睁开了双眼的温静儿只是默默流泪。
“好孩子,不要哭了。只怪那孩子命苦,来的时间不对啊。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父王也肯将你从那潭底出来了,我们,重新开始。”嬉娃拭去温静儿眼角的泪。把一件梅花纹纱袍塞到温静儿手中,“这是那孩子最后一日献舞时穿着的,收好吧,全当留个念想。”
“秋棠,吾儿美么?”温静儿沙哑着问道。
“公主呀,我们翎儿公主可是龙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呢!”秋棠一边带着激动一边带着伤心回应着。
“叫…翎儿?”静儿颤抖着问道。
“是啊,公主您从小喜欢收集鸟羽,这也是大家熟知的,王后便给取了翎为名。”嬉娃补道:“逝者已逝,孩儿要多多珍重自己。稍后,给你父王问安吧。”吻了吻消瘦的脸颊,便带着定陶儿离开了。
屏退旁人,温静儿叫喊到:“秋棠,拿来吾儿的画像。”眼见那画像,温静儿泣不成声。
那梦境是真实的。只是,那是翎儿给她的梦境,叫她安心的梦境。那么,她还活着吗?那梦的点滴,是真实的么?在一个个问号中,温静儿选择了沉默。
再次站在雪峰殿前,静儿有些却步。眼前的父王已不是从前那个可以依靠的巍峨高山了,那么自己还留在这里的原因呢?
那么理由就变得执拗起来:“翎儿,母亲在这里等你。”想到这里,温静儿迈开脚步,去面对眼前冰冷面孔的龙上之王。
一声尖锐的雨滴喙叫声在殿前回响。可温静儿仿佛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回应,“母亲,我会回去,解救您,那时,定是王者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