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雪与语韵晨光大宗二人的手臂,齐齐挥动,决定生死之时,就在此刻。
空中双阙偕同数十万二族修士,站在夕阳光辉中,也只盯着沈清雪与语韵晨光大宗。
恰有一股清风,从远处吹袭过来,撩起正在划拳的两人衣袖,露出同样白皙如玉的两只手臂来……
诸多目光,聚集在二人手掌之上。
双阙眼中由不住闪烁一丝冷嘲,站在空中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二人如何情深意重,如何不惧生死,未想到这结果却让本人失望之极!”
竟然两人划拳,都不似当初说好那样,都未曾出拳头。
细细看去,沈清雪出了剪刀,语韵晨光大宗却摊开五指伸出一个巴掌,是为“布”。
“为什么……”
语韵晨光大宗满脸惊诧,此刻也再不做双手合十的佛门弟子稽首礼,只两眼盯着沈清雪,看得发直,惊呼道:“为什么你出的是剪刀,为什么……难道贫僧爱你爱得不够深,难道贫僧满腔情义,你连半分都感觉不到么……”
闻言,沈清雪无语凝噎。
唯有眼中泪光呈现,凝望着语韵晨光大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各位道友看清了么,这就是凡人!这就是蝼蚁丑陋的嘴脸……”
双阙站在空中,摇头冷笑不已,指着语韵晨光大宗与沈清雪,与周遭太古先天神族高手言道:“这就是为何我太古先天神族是先天神族,这些天下众生却只是区区蝼蚁,修行了无数年,都未曾出得几个不朽修为的高手!”
一言至此,双阙却脸色勃然大变。
只因为说起凡俗世人中不朽修为的高手,他立即就想起了李神宵。
天赋有着水火两重血脉,能同时修行祝融氏族与共工氏族功法,双阙可谓是天之骄子。在太古先天神族中受诸多长辈提携,被无数后辈修士景仰,自认为族中最杰出的女子关关,也理当与他双阙结成道侣才对。却不料李神宵横空出世来到十重天地,不仅缕次胜过了他双阙,让其颜面无存,更是连关关都要随着李神宵离开太古先天神族,若非关破照与关惇二人去帝踏峰将关关带回,只怕关关已是去与李神宵相夫教子了……
凡此种种诸多事情,都被双阙视作莫大的耻辱。
今日双阙让沈清雪与语韵晨光大宗划拳定一个生死,正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来寻找几分他身为先天神族修士的优越感。
而今两人出拳,都各自留了心机,这才让双阙觉得如愿以偿,心底十分畅快。
“为什么!为什么……”
语韵晨光大宗盯着二人化出的手掌,连连喝问,神态已经癫狂,“沈清雪你明明应该出拳头的,明明应该出拳头的……”
等到语韵晨光大宗叫嚣几句,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已是面若死灰,颓然坐在地上。知晓而今有数十万长生高手围攻太上魔道,他本有一线求生的机会,此番划拳又输给了沈清雪,已是再无活命的可能。
“你本该出拳头,你本该活下来的,为什么不出拳头?”
沈清雪猛然一摇头,抖落满眼泪光,盯着语韵晨光大宗道:“你质问我为何不出拳头,却不扪心自问自己为何不出拳头。我出剪刀是想让你活,你不出拳头却是想让我死……我沈清雪虽不似师兄那样大仁大义,可也是光明磊落之辈,今日却恰在此事中,见证了你语韵晨光大宗的无耻!”
语韵晨光大宗出布,沈清雪出剪刀,照着双阙的承诺,她已然能活下xing命。
而今猛地收回了手臂,转身向背朝着雷音寺大门之外走去,头也不回,不带半点留恋。
虽是在太上魔道中逗留了数千年,在名义上做了语韵晨光大宗数千年道侣,如今沈清雪衣袖一挥,不带走太上魔道中半点佛门禅音与佛光,踏着沙尘飞身而起,只朝着玄冥派方向急速飞驰而去。
心思毅然决然,对语韵晨光大宗再没了半点眷恋。
可在沈清雪心间,终究有些伤怀。
原本以为在这世间,就算是师兄李神宵不爱她,从头到尾都将她当做小师妹,可也有一个太上魔道的僧人,真情真意对她,宁愿与她同生共死,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幻。而今御剑飞行在空中疾驰,想着脚下飞剑,也是师兄李神宵替她静心炼制而成,心底更出现揪心的疼痛,只喃喃言道:“师兄……师兄……现在清儿回来了,你还会带着我去雾影峰,烤灵药给清儿吃么。如果清儿快要饿死了,师兄你还会喂东西给清儿吃么……”
万念俱灰,沈清雪实则内心已然软弱至极。
遥望着远处渐行渐近的山川轮廓,沈清雪仿佛是忘记了她修为已至长生,早已不需要吃什么东西来充饥,至于所谓饿死之词,更是毫无来由。
飞在空中跌跌撞撞,沈清雪失魂落魄,只想快一点回到玄冥派,快一点回到雾影峰,快一点回到最初见到李神宵的那一片白茫茫晨雾里头……就像是只做了一场梦,这些年来所作所为都是假的,一如小师妹还是当年小师妹,小师兄还是当年小师兄……
夜幕降临,天地灰暗。
雷音寺中雕梁画栋钩心斗角的殿宇楼台,早已消失不见,唯独语韵晨光大宗孤身站在雷音寺废墟之间,凝视着沈清雪远去的方向,心底悔恨不已。
仰天长叹一声。
语韵晨光大宗心若死灰,沉吟道:“我为什么不出拳头,为什么……”
旋即一道烈火从僧人脚底升起,将他金黄僧袍点燃,不一刻已是化作了一方灰烬。
在性命弥留的最后关头,语韵晨光大宗心底只想道:“我太上魔道高僧圆寂,死后化作烟灰,也会余下舍利子,也不知道我这肉身,能烧出几颗舍利子来。”
其后一道清风吹过,骨灰扬起。
地上别说舍利子,就连尘埃也不曾余下一颗,语韵晨光大宗自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太上魔道已烟消云散,我等再去玄冥派!”
双阙衣袖一挥,领着诸多太古先天神族修士,浩浩汤汤朝玄冥派方向飞去。
至于玄冥派位于何方,先天神族修士早已与一些凡俗世人打听过了,自是能找到那门派所在何方。
实则方才沈清雪转身离去之时,双阙本想要留下沈清雪的性命。
只因为在双阙看来,沈清雪居然甘愿出剪刀,也只求语韵晨光大宗能活着,如此真情真意,已是等于打了他双阙的脸!
毕竟他双阙在二人划拳之时,还在说要看清楚凡俗世人卑微丑陋的嘴脸,未曾想到却见着了最为光辉的情义。可又碍于诸多二族修士在此,若是出尔反尔,反倒是让旁人看不起,这双阙才缓缓按耐住了杀心,放任沈清雪离去。
比之沈清雪,二族修士飞得自然极快。
于是乎恰在沈清雪从天而降,落入了玄冥派山门所在之处的时候,漫天长生高手,亦是同时出现在玄冥派山门。
“师叔祖!”
守山弟子是近千年来才拜入玄冥派,却也认得沈清雪,立马就给沈清雪开了门,却见得漫天陌生修士出现,只想起门中前辈所说当年数千神魔来袭,顿即嘣的一声把大门给关山了。
沈清雪浑然不觉为何弟子开门之后,要立刻闭上大门,只不言不语,跌跌撞撞往雾影峰飞去。
即便是与语韵晨光大宗早已结成了道侣,而今她会玄冥派,亦是算得上回娘家,自然无人会拦住她。唯独诸多门人弟子,一个个遇见沈清雪之时,朝她拱手施礼,也被沈清雪一一给忽略了。直到半路中见着小青,沈清雪才泪如泉涌,一把将小青搂在怀中,呼道:“青儿……”
小青不明所以,正好询问些话语,却只觉得沈清雪一滴滴泪水落下来,将她衣衫都弄湿了些,当下只反抱住沈清雪,徐徐问道:“师叔,是不是太上魔道那些贼和尚欺负了你,你先在师门好好呆着,青儿给你报仇去!”
正要离去,却被沈清雪一把拉着,言道:“小青别去了,三光和尚那无情无义之人,也已经死了,太上魔道也没了……“
至此,小青抬头望向玄冥派山门所在,只见得指天画地四字石碑之外,有数十万长生高手,将玄冥派山门入口处团团围住!
玄冥派有四位大尊的护山大阵,又有上古大妖等长生高手,不惧太古先天神族这些长生修士。
一场大战,却难以避免。
“玄冥派速速开门!”
双阙站在空中手持大戟,指着山门所在,喝道:“若不开门,让你玄冥派灰飞烟灭!臣服或者死亡,自选一样!”
本想要将玄冥派横扫消灭,可双阙却发现玄冥派护山阵法太过玄妙,比之太上魔道护山阵法不知强横多少倍,只怕凭着他们几十万长生高手,也破不开这奥妙无穷的阵法。故而才远远站着,大声叫嚣。
片刻之后,君未明领着众人,出现在山门之上。
双方严阵以待,君未明遥遥言道:“你等尽管来攻伐我玄冥派,必当有来无回!”
双阙冷嗤道:“来人可是玄冥派掌门?”
君未明坐在帝恨金銮上,之所以不站起身躯,只因他不将门外修士,放在眼中,即刻喝道:“我师尊并未在此,你若相死,大可放马过来!”
双阙又问:“你师尊是谁?速速将他叫来,我好一并杀了!”
听闻有人如此轻视师尊,李无双再也按耐不住愤怒,从君未明身后强盛而出,又一把将赵澈往身后推去,怒吼道:“我师尊是名震天下的剑神李神宵,师尊若在此地,只需一道剑气锋芒,你等早已灰飞烟灭……”
李神宵?
二族修士齐齐神色大变,未曾想到这玄冥派居然是李神宵的门派,当即一个个相互询问,“莫非是天高九尺李神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