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蜀宫初见

“金城石郭，兼匝中区，既丽且崇，实号成都。辟二九之通门，画方轨之广涂。营新宫于爽嶝，拟承明而起庐。结阳城之延阁，飞观榭乎云中。开高轩以临山，列绮窗而瞰江。内则议殿爵堂，武义虎威，宣化之闼，崇礼之闱，华阙双邈，重门洞开，金铺交映，玉题相辉。外则轨躅八达，里开对出，比屋连甍，千庑万屋。”（西晋文学家左思写《蜀都赋》）关萤在这样的宫殿里已经生活了三年了，何伯刚到蜀国因不习蜀中水土，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不久何婶因为伤心过度也离她们而去。幼小的关萤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每日跟随宫娥采女读《列女传》《女诫》，习学宫中礼仪，接受音乐舞蹈及女功教育修身养性。偶尔听女官们给她讲她父亲的故事。而她最开心的是哥哥关平隔几天会来毓秀殿（毓秀殿原载姬无晏，字成，太祖七子，生母许宫人，养母惠妃裴氏。建元十四年出生于毓秀殿（实际为长恨殿），有弟姬以慎（亲）、姬昼，姬祈皓，妹姬敬乔。自幼于裴惠妃膝下长大，才情居众皇子之首，深得太祖喜爱。建元三十年，赐封蜀王镇守南疆，时年十六岁）看她，只是这一次隔得时间太长，她经常在梦中惊醒，抓着被子低声哭泣，她从不曾轻易面露哀伤，她觉得那太不值。只是她的哥哥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现在在哪里，她不知道该去问谁，每天面对着那些僵硬的笑容，她不知那些笑脸背后她们究竟是谁。这一天五更宫外传来阵阵哭声，宫娥太监忙忙碌碌抱着白布在各宫中穿梭，关萤的侍女品儿一袭白衣，向上呈上一套麻衣，“主人，奴婢给您换上，各宫主母已经到长恨殿聚齐了”。“出了什么事？”“皇上驾崩！”皇上？这个名字好陌生，是了，是大伯，这里就是大伯的宫殿，当年是大伯收留了我和哥哥。我明白了，我可以看见哥哥了，想到这里关萤不自觉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浅浅的笑竟然被品儿看见，她慌忙叩首，“主人，这个时候主人不可以笑，不然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她的声音甚至要哭出来，关萤明白在这深宫里，最好任何表情都没有，人人都要准备两幅面具，要么冷漠要么微笑，今天这个场合需要冷漠吗？关萤抿住嘴收了微笑，她的心里想快点到长恨殿找她的哥哥。长恨殿里已经挨挨挤挤跪满了人，司仪一喊大家一齐举哀，哭声回荡大殿，关萤偷眼四处寻找关兴，可是男女宾客是分开的，挡在她前面的人也太多了，她想从人缝中望出去都不可以，不过她想如果哥哥真的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来找她。她咬咬嘴唇，低下头，随着众人的哀声也低低的抽泣起来。品儿跪在她的斜后方，听见关萤真的哭起来，赶忙膝前几步，“主人你哪里不舒服吗？这里香烛气重，要不要去侧殿喝点水？”“恩”关萤缓缓起身，当她转过身时才发现紧挨着她跪着的是一个长她几岁的女孩，满月似的脸上莹莹挂着一串泪珠，难道她也在寻找她的哥哥？刚走出殿门，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喊“萤儿”！关萤一听就知道是哥哥的声音，她猛的转身，张开双臂冲哥哥飞去，她一下扑在哥哥的怀了，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哥哥哥哥”她撒娇的在关平胸前来回蹭着，“哥哥你去哪里了，你不要关萤了”。“怎会，哥哥跟随大伯去东吴替父亲报仇，只可惜……”这是关萤第一次听到报仇，她往后撤了一步，“怎么害怕了吗？”“关萤不怕”。“好这才是我的好妹妹，我们姓关的从来不知道怕，你记住我迟早要为爹娘和大哥报仇”！关萤拉着关兴的手点点头，她现在知道报仇会很危险，可能会像大伯一样再也回不来了，“我要跟哥哥一起报仇”，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是她和哥哥能为死去的父母和大哥做的唯一一件事。关兴爱怜看着这个身量未足的小妹妹，摸着她的头发说“报仇是男人的事！女儿不能上战场！”关萤撅起小嘴，斜看着哥哥。关兴摸摸她的头，正准备说什么，忽然后面有人喊他“关大哥”。他回头一看赶忙跪倒在地，“少主人安”。来人是个矮矮胖胖的少年，头批麻布身穿白衣，一手将关兴掺起。“你我自家兄弟，不要这么客气，你随先父出征立了大功，我正要请相父多多褒奖你”。“末将不敢”说者关平又要下拜，却被胖少年一手止住。这时胖少年看见了站在关兴身后的关萤。关兴一见马上将关萤拉过来，“关萤快拜见少主”。“免礼免礼，这就是二叔家的关萤啊，惭愧昭明殿和毓秀殿离的太远，平时太傅管的紧不曾去看望小妹，以后宫中有什么短缺只管和我说”。关萤撇了他一眼，“多谢美意，宫中繁华巍峨仆众成群衣食不缺，只是心下荒凉无从补益”。胖少年闻听此言身体不觉一颤，关兴忙道“小妹数月不见我心下想念说话难免颓唐，还望少主原谅”。“不妨事不妨事”。关兴蹙眉拉过关萤说“这是少主人刘禅还不见礼”。关萤撅起小嘴，刘禅赶忙说“免了免了”。刘禅这才细细打量这位倔强的小女孩，6、7岁的年纪，微红紧绷的小脸，一双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高鼻梁，两片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刘禅刚想笑着再说点什么，从刘禅身后盈盈走开一位女孩，团团脸，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明眸善睐，正是刚才跪在关萤身旁的女孩。她身后站着一个宫娥，手里端着一个茶盘。她走到刘禅身前，深深拜倒，轻启朱唇“请少主用茶，先主已登仙界望少主节哀”。刘禅微微颌首，接过女孩捧过的茶，浅浅抿了一口。“你可认得她？”刘禅问关萤。关萤摇摇头。“这是三叔家的大女儿张莲”，又对张莲说“这是二叔家的关萤。”张莲闻言忙上前拉住关萤的手“早慕妹妹美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以后我们姐妹常相亲近才好。”“是啊是啊，小妹在宫中寂寞，你若得空常来看望才好”刘禅对张莲说。张莲向刘禅拜倒说“若能如此喜不自胜”。这时几个太监从远处跑来匍匐在地，“少主时辰已到，请正殿进香。”刘禅看看关萤，还想说什么，终究是没有出口就被太监领走了。刘禅刚走张莲也告辞而去。“哥哥这次回来要替少主守惠陵三年，你在宫中要擅自保重，我会常遣人捎信给你。”“哥哥”关萤再次哭着扑倒在关兴的怀里，“原谅我妹妹，关家的男儿从一生下来就是汉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