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汀向来有午睡的习惯,一时兴起醉卧花间也是常事。
而这一日在花间小眠时,兰汀隐隐约约听到两个人在说什么,她知道其中一个是轻云,而另一个男声竟也熟悉得很,只是迷糊中也无暇顾及。
兰汀是被轻云的声音叫醒的,醒来后日已西仄,迷迷糊糊地答应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余光中看见一件鹅黄色的物什。
几天里,兰汀心中惴惴然,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把那份从容慵懒的样子做了个十足。
当轻云再一次敲响房门时,兰汀悄悄站在门后,等轻云一进来就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很快轻云的身子瘫软了下来。
香炉里熏香用的香料加上花园里一种花的花粉是上好的迷、药,兰汀从没有这么庆幸过自己平日里有研究花花草草的嗜好。
调换了彼此的衣物后,兰汀把轻云移到床上,盖上被褥,放下床幔。心道,轻云,对不住了。
在拐角处探头探脑地看着高高的院墙和把守院门的守卫,兰汀皱起眉,暗叹会一门飞檐走壁的功夫是多么的必要。
正在她发愁如何引来守卫时,一条黑色的影子轻飘飘地从房顶落下,兰汀还没来得及出声,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嘴,那条影子低声说“别出声,我是来救你的。”
一抬头便对上那双明亮眼睛。
兰汀点头。
来人一身黑衣,黑发未束,刘海遮住半只眼,带着几分桀骜不驯。即使夜色昏暗,看不真切,也可隐约看出是一副好看的皮相。不同于沈连岳那种唇红齿白的翩翩贵公子气度,而是一种剑眉星目的洒然侠客风范。
这位侠客仿若轻车熟路一般,带着兰汀绕过花园假山,来到院角,一手揽住她的纤腰,如一只飞燕,纵身而去。
救她的人叫燕翎,自称是黒木寨的寨主。
燕翎不仅有一张俊朗好看的脸,还有一把清朗好听的嗓音。
他用这好听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杜大小姐么,果然名不虚传,长得和传闻中一样吓人”。
他这一句话把兰汀想要道谢的话硬生生堵回去,堵在嗓子眼儿里,噎得她喘不过气来。
杜大小姐怒极反笑:“呀?难道燕少侠不是仰慕奴家花容月貌,所以才马不停蹄前来英雄救美吗?”
他们此时共骑一匹马,燕翎握着缰绳,兰汀坐在前面,被他圈在怀里。
本是极暧昧的姿势,气氛却不甚愉快。
“哼!”燕翎仿佛积攒了许久的怨气似的,“谁想来救你,还不是我黒木寨倒霉!”
原来,杜员外没找着抓走宝贝女儿的黑雾寨,却找着了个读音相近的黒木寨,春景也说那个黑什么寨并没有听得真切,于是便认定是他们抓走了杜兰汀。这可是天大的冤枉,黒木寨可是正正经经地干着租赁马匹的营生,从未做过劫人越货的副业。
但寻女心切的杜员外不管那么多,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也不肯罢休,非要黒木寨交人,弄得黒木寨的名声和生意都大受影响。好巧不巧黒木寨底下有兄弟看到了杜兰汀被劫经过,当时虽没有多管闲事,却留意了对方的路线。燕翎只得自认倒霉,循着那位兄弟所说的路线一路寻来,救了杜兰汀好洗清冤屈。但心中终究不平,他又生性不喜作伪,是以见了人忍不住出言嘲讽。
听了这般缘由,兰汀也不计较燕翎讽她了。
“燕寨主受委屈了,兰汀替家父赔不是,还请谅他一颗慈父心。”
温声细语,倒让燕翎不好意思起来。
也没答应几句客套话儿,不自在地咳两声,对兰汀态度却温和了。
这一路距金陵甚远,且不知什么时候那些人就会追来,故此,虽然燕翎一路奔波已是极为疲累,终究不敢停下来歇息一宿,马不停蹄地星夜赶路。
五月初的夜,到底还是寒凉了些。他们骑在马背上,天上一弯明月,像一个森然的笑容,野风阴冷。兰汀忍不住往燕翎怀里缩了缩,轻声道“燕翎,我们说说话吧”,语调里不自觉带着点儿可怜的意味,燕翎知她害怕,便温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