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哪都疼（二十六）
二十六
公司的一切运转还正常，我渐渐适应了从商生活，虽然比坐在机关里忙些，累些，但忙得充实，累得踏实，总有一股用不完的劲。
看得出耗子和他老婆感情很不错，整天在公司里情意绵绵，“老公”、“老婆”叫得特频繁，听得我心里有些乱，会让我想起过去，我那样的幸福早早溜走了。
适应一段时间我对自身的业务有了一定的了解，一日和耗子商量一下感觉得需要到几个供货商处考察，为广州秋交会做些准备。
耗子怕我一个人还不太熟知，本想带我一起去转转，把我引见给供货商，可恰巧一批发到欧洲的货出了点问题，需要他处理走不开，就让我带手下的人去。
我手下就两个人，业务属李达最懂，天天忙着接单子，要是跟我走十天半个月，公司非瘫不可，至于刘小惠是个毕业不久的女孩子，还没男朋友呢，要是单独和她出去走，总不太妥当，一起在外面半个月，就是洁净一身，回来身上也会让人涂上一层唾液。
后来没办法，还是耗子事先跟我要去的企业打好招呼，由我一个人去了。
临行耗子叮咛一番，我却全身轻松，如出笼之鹰吹着口哨离开了上海。
我计划着先到远处走，我尽可能把时间往前赶，我要在半个月之内回来。
其实我是算好时间，回来的路上最后一站去越城，我想去见小珂！不过我没有告诉她，我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坐车一路杀到湖南益阳，再到江西，每到一地，企业尽显盛情，安排如贵宾，差不多吃遍了当地的名吃，有时间还要去近处的风景区走走，生怕不周到，客户都已尽了地主之礼仪。
很多都是小企业，专门为外贸公司接活，好不易争个订单来，自然当我是财神。
我每到一处深入了解一下企业的生产情况，产品质量等等，选取了一些新开发的样品，让企业通过快递公司寄回上海我们的公司，公司需要比较一下选取一些样品参展，为秋交会多争些订单，当然要有好东西，才能吸引住外商的眼球。
把计划好的最后一家企业访过，离半个月只有两天时间了。
期间我用笔记本和小珂聊了几次，感觉她的情绪还好，可能是公司接的活多些，天天忙忙碌碌，累得也懒得让自己痛苦。
我了解到了她家的位置，心中暗自开心，小珂，我要来了！
火车的时间不太好，到越城正好是周六晚上七点半，这些天来一路奔波，的确感觉有些体力不支，支撑我的只是那股兴奋的思念。
一路上也没多少觉，躺在卧车里震得要命，何况想着马上又见到朝思暮想的小珂，总会激动得忘记疲惫。
下了火车按耐不住激动，深深吸口气：“我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越城，中国有名的历史文化名城。
小珂家离沈园很近，我上中学时就知道了这个地方，如今一定是一处旅游景点了吧，流芳驻香的沈园里何处再见“红酥手，黄藤酒”的真切甜美爱情？
我打的士直奔我记好的那个地址而去，夜色渐浓，华灯闪烁，街边现代感实足的建筑硬生生地被盖上了江南中式的楼顶，如身着笔挺西服的绅士头上扣了一顶满清的西瓜帽般俏皮，未见江南水乡清质丽影，心情难免阵阵灰落：中国现代化的进程太快又太彻底了吧！
对一下地址我确认无误后敲响了那扇我梦了好久的门。
“谁呀？”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来，我想一定是小珂的宝贝女儿吧。
“小珂在家吗？”莫明其妙，我听见的脚步声渐近，居然还会紧张？
“你是？”我看见了门眼的光亮被遮盖起来。
“阿昊啊。”
“天！”小珂打开防盗门，“你怎么来了？”
拥抱，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语言，我们就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门里。
我看见小珂的小女儿双眼盯住我们，直直地。
太晚了，不想出去吃，可能我也显得累.
小珂为我做点吃的，是越城丁大兴水磨年糕，用青菜炒着吃，我站在厨房看着她做东西，突然有一种家的感觉，很温馨，忍不住从后面抱着她，抚爱她的长发，还小心翼翼的生怕她女儿看见。
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东西，味道怪怪的，不知这东西是当饭吃还是当菜吃。她说要是喜欢想给我做一辈子，我说喜欢做吃的，不过最好常换换样，不能天天吃水磨年糕呀，能把我牙累残废。
她的小女儿很可爱，也很听话，对我没有一丝的排斥，还亲切地说早就知道我，听妈妈说的。
边吃我边介绍了一下我近来的情况，小珂埋怨我太多的事瞒着她了。她也为我的胆识惊讶，可能在她的心中，我永远也摆脱不掉那身边的一切，没想到我真的会丢掉我所以本来可以安身立命的那一寸土地。
我说这下好了，我们离的好近了，想她时晚上就可以跑过来。
我说时小珂轻轻掐了一下我的手。
这是一个幸福的夜，幸福得让我忘记本属于我的北方，两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两个人生疏感已荡然无存，午夜灵魂游离间，我差点以为这就是我的家。
我告诉小珂，我没见到想像中的越城，没有江南水乡的古朴味道。
她知我心绪，对我说明天带你到处走走吧。
第二天在繁华深处，我溶入一幅清丽爽雅的水彩画卷。
清白相间的江南旧居错落有致地因水而起，漫步狭长幽静的青石小巷，千姿各异的石桥随处可见，八字桥，王羲之题扇桥……桥桥风情，桥桥故事。
越城的桥头石柱多为匠心独具的莲花状，从细微处展露水乡特色情趣。小步桥头见莲花柱头多以残损风蚀，一副古老与沧桑。
流水悠悠依旧，纵横交织穿桥而过，水水相连，桥桥相架，乌蓬船顺水而行，船老大头顶独具特色的乌毡帽，黑红的脸膛满是风雕琢的痕迹，脚踏着船桨载满游人尽情而远。
偶见水上人家老妪依旧门前水中洗涮，干菜肉的浓郁香气飘散水巷间，时而传出绍兴方言的轻笑声，如此家园，纯朴尚在，民风长存，悠然自得，不失人生之乐事。
青屋，小巷，石桥，流水，乌蓬船，水乡的本色已刻画得淋漓尽致，难怪如此小城骚人文客如繁星点缀华夏盛空。
突然忆起贺知章那“少小离家老大回”诗句，听说他也是这里走出去的人，哎，我的故园在白山黑水间，那里的风虽然冷些，却总是难以割舍，这两种风格的土壤能滋养一个水土能服的我吗？
我不知我还有没有回家的路了。
小珂见我情绪不对，问我怎么了，我说被这里的景致迷蒙了。
的确是迷了：
中国文学巨匠的故居已让游人踏破门槛，操着南北八方的声音从百草园寻觅到三味书屋，路有尽头闲坐在咸亨酒店品品黄酒，嚼嚼茴香豆，过足了孔乙已的隐。
大禹开山治水的壮举让堂堂中华文明源远流长……
女侠秋瑾的“跃跃沉呤欲化龙”的宝剑今安在？
一个偏荒小国因越王的卧薪尝胆而雄起，敢叫天下小视？
……
驻足处处，我醉了，在一片片灿烂的名字下面。
对于这城市我搜索枯肠后只能用几个字来表白：小桥·流水·人·家！
走得久了，小珂说有些累，喘气都费力了，我说那我就给你吹吹，她问我怎么吹？我不怀好意地笑了，当然是嘴对嘴地吹了。
临行前，小珂抱着我不肯让我离去，我拍拍她的头：“傻瓜，以后会常见的。”
这次分手要比前两次感觉好得多，没那多难受，可能是因为感觉无论是心的距离还是身的距离都在拉近，毕竟现在只离了几个小时的路程。
我是带着欢快的情绪回到上海，工作方面的事圆满完成，又在小珂家冒充了一天男主人，自是感觉幸福跟着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