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欣沉默了,转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此刻的心情就犹如那汪翻滚的江水,不断起伏着。虽然她很少在赵朗面前发表关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但担忧却没有在她心底消失过。
朗子啊朗子,你难道不知道你的文欣很容易就胡思乱想的吗?你怎么要做这样的假设,这样的“如果”会让眼前的这个少女平静的心湖荡起多少怀疑的浪花啊!
过了好久,文欣才扭头说:“朗,我不喜欢在这样的如果,我们不讨论这个好么?不要难做好吗?如果有一天,这个假设变成真的,也不要告诉我好吗?”她说到最后就会带着乞求的语气。
赵朗一见文欣这个样子,心里鼻子一起酸,伸手将文欣围住,用力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不说如果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傻孩子···”他没有预想到自己的假设会让文欣陷入如此不堪之中。
相拥的两人此刻都搓着泪珠,但谁都没有发出哭泣的声音,他们亲吻对方,坐在月光下的恋人因为小小的波折而更加理解对方,更加珍惜彼此。
他们接着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手指不断指着这里那里,用语言描绘着过去的回忆。那些翻山越沟、水灌蟋蟀、在河里打闹、蓝天白云下的田间追逐······一切童年的过往,不管是快乐还是伤悲的,此刻都如潮水一样涌上了两人心头,那里是温情的。
这又是一个温馨浪漫的月夜,一个春天的夜晚,是的,他们以后都会时常想起此情此景的甜言蜜语,连续的几天,赵朗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初恋的那个时候,不,这就是他的初恋。
常常为此面带春光的赵朗,当然不会知道此时此刻有一个人正在苦恼当中煎熬着,那个人便是文欣。其实那天晚上,从赵朗的言语当中,她已经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异于以往,女人天生的直接告诉她,那不是“如果”,而是实实在在会出现的,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自己和赵朗之间的将来没有一开始的那种信哲旦旦。
文欣清楚的知道,赵朗将来的道路和自己走的将是南辕北辙,是的,他已经想自己说要努力考大学了,他的前途是光明的,而自己与茶叶为伴,能出的除了执着的坚持还有什么呢?至于有多长久的问题,朗子,你如果遇到真的喜欢的,我也不会拖你后腿的,只要你真心对过我······这些念头自那天晚上起又如潮水般涌现在文欣的脑中,她知道农村的女孩能够和大学生走在一起,走到最后是不怎么可能,至少自己活着的村子里没有,她的认识观里面没有。教育止步于初中,让她骨子里难以摆脱封建主义根深蒂固的影响,女人啊,不愧是早熟的料子,十几岁的思想就融入了这么多人情世故。
这一切她又不能对赵朗说起,连表现都不能表现出来,她不想影响到赵朗努力学习,但文欣还是对赵朗抱有信心的,这个她深爱的人是不会轻易对自己变心的,这一点她和赵朗都深深相信着彼此。所以没次和赵朗相聚的时候,那些奇怪的想法和烦恼早就被温馨的喜悦抛到九霄云外了。只是分开之后又会席卷而来,因为看不见赵朗,就看不见他眼里饱含的那种坚毅。所以文欣常常来打理他们一起栽种的那两棵柳树,像是打理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情一样细心。在那里,文欣可以找到一种重新振作起来的感觉,像是一个士兵战前接受将领的擂鼓助威一样。
命运啊命运,你的安排总是那么让人无奈,这两个人平凡的爱情,且要注定尽力这样耐人寻味的挫折过程。
思想决定道路,人的思想又是那么难以捉摸。
话说赵朗还带着恋恋不舍的幸福感在课室里面自习着,现在是星期三,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按常规这节课留在教室的都是一些读书驴友,其他人早就溜空干自己的事去了。赵朗转头瞄了瞄夏子嫣的座位,和预想的一样空空如也。过去她可是少有离开课室的,自从和石明强好上之后,再也没有以往那么“安分”了。
赵朗也不让自己想太多了,接着埋首看书。他并不是那种对学习情有独钟的人,但他爱看课外的东西。远离了情爱滋润的他,只能寄情于小说之中。
窗外稀疏的嘈杂声让周围显得更加宁静,不过还可以听到球场上传来的嬉戏声。校园的气氛仿佛在迎合着春天的来临,和人们的心情一样清新爽朗。
看见课室的同学纷纷收拾起东西,这样突如其来的纷扰嘈杂让赵朗条件反射般意识到,快要打下课铃了,因为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同学每天好像就是为了准确估算出打铃的时间,而且精确到零点五秒,每次下课铃准时响起,脸上总会有几丝自豪感,好像下课打不打铃他说了算一样。
繁多、沉重、不可理喻的学习之下,赵朗和其他的同学一样,对铃声的到来变得异常敏感,每次听到,都好像听到防空警报一样。前方左上角墙上挂着的钟,此刻时针毫无偏差地对准了显眼的阿拉伯数字“6”.如果在家的话,定是能听到六声响亮而沉重的钟响,时间在无声地流逝着。
带同学们基本都走光了之后,赵朗才收起手中的小说,“奋战”了一天,他像战乱后逃窜的士兵一样拖着疲惫的离开教室,调皮的胃已经向他发起了通告。
他从教学楼出来,径直地走向宿舍,路上同学熙熙攘攘,却和他没有一毛钱关系,因为他只是数千学子中平凡的一员。
赵朗回到宿舍拿了他的饭盒就到饭堂去打饭,由于时间太晚,饭堂像早晨的街市一样人流稀薄,玻璃窗口前也只是剩下几份销路不畅的菜。他也不想看,乱点鸳鸯般打好了菜,转身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定神一看,怔了一下,没想到是梁可美。
“嗨。”
“嗨。”赵朗用同样的话回答。
“赵朗你也这么晚啊,要不坐下来陪我一起吃吧。”可美边说边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因为强子的关系,赵朗和她也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点头之交。如今见到人家如此诚挚邀请自己同台吃饭,心里一下子没了底,只好像只兔子一样乖乖地坐了下来。
“你们上什么课啊?怎么现在才吃饭的?”赵朗有一句没一句地问。
“自习啊,不是全部都一样的吗?”
“噢,对喔,你看我这脑袋,这记性,呵呵。”然后他咯咯地笑个不停,不断扭头看着周围,似乎要刻意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暗自埋怨自己怎么忘了今天大家基本都是自习课,还问了这么愚蠢的问题。梁可美隔着桌子也对着他笑。
“你最近怎么样?忙不忙?”说完之后,赵朗心想,问这个问题应该不会再碰壁了吧。
“还可以,不太忙,现在不用谈恋爱了。每天都空闲了许多,哈哈···”可美一边说,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浑浊的目光中透出一种难以想象的成熟与平静。看来,恋爱真的可以让人成长!
“是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回答。”赵朗见她竟然直言不讳地说道自己和强子这上面来,就顺着打听,况且他自己也很有兴趣知道实情。
“什么问题,你问吧。”
“你和强子怎么···突然就分了?”他既期待又担忧。
然后梁可美很爽快地告诉了他,她自己和强子之间其实并没有坚固的感情,一开始之所以和他在一起,大部分是因为面对强子猛烈的追求,她不知道怎么拒绝,久而久之便成了接受。当然她也承认自己和强子这样的人一起走在校园内,的确可以再很大程度上满足心里那种少女迷糊的虚荣心。但后来她才慢慢发现,自己没有像预想的那样慢慢喜欢上强子,反而对这样的感觉越来越淡,甚至有一些厌恶。年前的寒假,她就和强子提出了分手,强子极力挽留并没有动摇她离开的决心。现在一个人了,有更多的时间看书,和同学们打闹,感觉反而更加好了。她说她知道分开是正确的。
梁可美说着这一切,仿佛一个年迈的士兵在重温自己战火纷飞的岁月一样,时不时脸上还倘佯着微笑,说完之后低头继续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而赵朗,看见一个“陌生”的朋友和自己诉说着心底藏着的事情,感觉面前一张桌子距离的梁可美一下子变得亲切了,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这个时候,也不需要他说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吃饭,外面的天空昏昏暗暗,好像什么沉了下来一样,校道两旁的路灯不知不觉地亮了起来,远远看去只见到一块模糊的暗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很久了,因为沉寂的环境总让人感觉时间过得很慢。后来梁可美说自己吃完先走了。赵朗才发现自己吃的这么慢,其实他也是无事可做,他才吃得过于认真罢了。等梁可美离开了饭堂,他便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完了,洗了饭盒。
走出饭堂时,天空不知道何时下起了大雨,他一个人奔跑在雨中,向着宿舍的方向,他知道,骤雨不终朝,爱情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