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汉等人争斗的时候,云落城其他九个地方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不过,却没有他们这种修真者的对峙。
而在被阻截后,明显是从云落城去往临城搬救兵的人中,受伤最轻的就是被夺掉了身上的玄铁盒,杀手也受伤逃走,重则是永远地消失在了这片天地之间。
当然,这些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而正在小路上奔走的林飞就是之情者之一,因为,他是除了这十个人之外的第十一人。
其实,十名信差是林豪故意放出的诱饵,这是因为各敌对国甚至盟友之间总会相互间安插许多暗棋,军中更是暗棋的主要出没地。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林豪才会在私下派自己身边名不见经传的小厨做了这次的第十一人。
从小路旁边偶尔伸出的一段段荆棘时不时地刮破林飞露在衣服外的皮肤。
但是此时的林飞心中却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定要到那个地方,即使是为了今天晚上的十名死士,也要将怀中的信件送到!
云落城墙上。
林豪听着刚刚被派出去的斥候传回来的消息,眉头微皱。
早在前年开始,就有线人曾传回消息说,南梁国开始大量征兵和囤积粮食,而之前所探知到的各个军营更是仿佛消失了般,派过去的暗棋竟然也没有再发现南梁国军队的踪影。
并且当楚人踏入南梁国境之时,总会招来当地人的侧目而视,仿佛是看到了厄运一般。
从那次之后,竟是再没有了线人的消息,暗桩的联系也是断了开来。
楚国的一些上位者也曾通过各种方法欲打通两国之间的消息渠道,却也一无所获。
正因为如此,先帝在去世之前将几名重臣及心腹招至榻前告诫众人,定要防备南梁,种种迹象表明南梁定时在计划着一场大运动,不鸣则已,一鸣而惊人。
当年林豪就在其中。
但是,这并不是他所担心的,毕竟为一方将帅,他倒是希望与南梁能正面进行一次大的碰撞。
不管从国民还是国力上来讲,林豪都有把握将对方耗光,不过,这也是在正面冲突的情况下。
刚刚斥候探到的海边的水军的确是属南梁国,而也只有亮灯的这些数量,至多五六千人,黑暗里并没有其他援兵。
看起来,敌兵并不多,但是林豪最担心的就是这点。
“肖叔,把武夫、李朗叫来一下!”
“是!”林豪的后方,一名老人简练地答道。
肖鲁是和许汉同个年代并且幸存下来的老兵,花白的须发、瘦弱的脸旁上的褶皱和眼睛上的疤痕道尽了这名老兵当年的辛酸。
正在对重型弩机进行修缮的武夫和李朗收到了肖鲁传过的消息后,两人便将手中的活儿交给了旁边的人,跟随着肖鲁向着林豪的地方走去。
两军交战,城墙上是很危险的地方,但是当主帅也在其上时,周围的士兵心中的信心会增加不少,不仅因为林豪的名气,更因他的能力。
在武夫和李朗从不远处看到此处时,他们眼中林豪的身影便显得尤为突出。自信、孤傲、霸气等多种气息从这个魁梧的身影中展现了出来。
“林帅!”
“林帅!”
两人向着林豪抱了抱拳道。
将两人带过来的肖鲁则是站到了林豪的身后。
“我现在分别给你们两人五百精兵,在海上的敌船未靠岸之前,你们一定要穿过云落河,从南梁山的几个主要山道上向着山顶上赶,不管这里是胜还是败,在我没让你们回来之前都不能稍退半分!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是!”
现在的情况不容他们有所质疑,所以并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直接去兵营调兵去了。
望着远处被海上灯光依稀照应出的轮廓的南梁山,他心里的不安更加剧烈。
南梁山脉可以算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隔断了南梁和楚国,在天气稍好的时候,便能看到山顶上的积雪。楚国有人曾尝试着攀登到最高点甚至是翻越过南梁山,但是却没有再回来,不知是真正翻越过去被南梁人抓住了,还是永远地留在了积雪的山峰之上。
而在近海的范围内,南梁山脉逐渐降低,但是最低处也有近两千米的高度,和海相接处以及南梁国的地方则是两面陡峭的崖壁,仿佛是被硬生生劈了开来。
所以,云落城的前几任将帅在对这一天堑惊叹和极有信心的同时,把众多的精力放在了沿岸的防御和水战之上,在南梁山的半山腰和山顶只是稀稀落落地摆放着几架中型弩机,虽然有派专门的人对此进行维护,但是却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派武夫和李朗去南梁山,林豪为的就是心中的那份不安。
所谓出其不意就是在对方的意料之外,而云落城范围内所没有预料到或是很容易忽略的地方就是南梁山。
虽然对于某些人的阴谋,已经有了诡计的对策,但是在这样一个时刻,还是要将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涵盖进来,保证万无一失。
呜…呜…呜
三声短促的号角声从南梁国的船上向着四周扩散。
紧接着便是箭簇离弦和箭簇击打在盾牌、船体上的沉闷声以及惨叫声。
“戒备!”
城墙上的林豪向着众兵下达命令进行戒备,与南梁国交手多次的他知道刚刚的号角声说明南梁国在进行紧急加固防御,想来定是白行已经开始发起进攻,打了南梁一个措手不及。
喊杀声、兵器的交接声,声声汇集,奏成了今晚这场战争的序曲。
海岸边的交火,以云落边军的压倒性的优势进行着,而正在指挥手下兵将有条不紊地进攻的白行心里也是酣畅淋漓。
南梁的远水城和云落城虽然都是滨临海岸,但是有趣的是远水城兵和云落边军的兵相比,远水城的水战强,但是陆战却不及云落。
所以,每次和远水城水上交战时,云落边军总是输,有几次稳赢的情况还是占了人数多的优势,而且远水军很少会这样直接向陆上进攻。
现在,埋伏在岸边的云落边军心里都是兴奋异常,总有种奴隶翻身做地主的感觉。
“火!放!”
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之下,白行还不忘火上浇油,指挥手下又射了一轮火矢。
远水城的兵船上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是,竟没有一艘船退却,颇有一股勇往直前、破釜沉舟的气势。更有甚者,直接从船上跳入了黑暗的水中,向着海边游动,背上还缚着一把轻刃。
这样的一幕幕,让大占优势的云落边军都有些错愕。
海上的兵船是普通的兵船,兵也是普通的兵,但是他们却像是死士一样,不顾生死般向着海岸进攻。
人都是有恐惧的,南梁兵有恐惧,但是仍然向着恐惧前进,这就让云落边军开始恐惧。
一块突出的岩石上,一名浑身湿漉漉的梁兵正在努力爬上来,却在攀爬过程中被一名刚好走到岩石上的云落军发现,下一刻他的一只手脱离了他的身体。
然而,这名梁兵却没有认命,而是用断臂狠狠地击中了云落兵的脚踝,在云落兵倒下之际,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身体,一起掉进了海水之中。
掉进海里之前,这名梁兵是微笑着的。
在一艘靠了岸的兵船下,一群云落军正在攻击着那些从船上下来却没有准备好的梁兵,但是这些梁兵不管身上受了多少伤,从背上抽出的刀仍是不顾一切地冲着最近的云落军砍去,虽然他死了,但是也死了一名云落军。
而这名梁兵死之前确实微笑着的。
类似的场景在海岸边不时地发生,到最后竟是愈演愈烈,云落军被逼退了近百米。
“兄弟们,后边可是有咱们的父老乡亲和家,不能让这些南梁狗给毁了,杀!”白行终是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向着周围的云落兵呼喊道。
“啊……”
终于,一名参战不多的新兵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但是又愤怒梁兵会摧毁自己的家乡,有些疯一般地冲向了对面的梁兵。
有一个人这样,便会有下一个。
所以,云落边军也开始疯狂,白行更是身先士卒,越过了那名新兵,冲杀在最前。
一边像死士一般,另一边像疯子一般。
有的甚至在交战时误伤了自己阵营的同袍,海岸边的战斗乱的一塌糊涂。
城墙上的林豪脑子里也是一塌糊涂。
从前年开始的征兵囤粮,南梁国的兵不管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肯定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以这样的南梁国来说,一次突袭只有五六千人,显然是不正常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南梁肯定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然而云落城近海,除了会从水上进攻之外,林豪所想到的也就只有南梁山,但是在陆战强于南梁的楚军面前,南梁的水军即使翻越过来,面对警戒的云落城,也讨不到多少好处。
闭上眼睛想着云落城周围的地形,逐渐扩大开来,林豪突然发现云落城太小,自己最开始思考的范围也太小。
“好一个阴谋诡计!”
林豪心中瞬间明朗,这次南梁所图甚***本不是一个小小的云落城。
“肖叔,还要劳烦您跑一趟!”
……
南梁山的一处山洞中。
“祁老,您在这里烤会儿火,休息一下,我去周围看看!”王越看着正在瑟瑟发抖的老人,道:“顺便找找有没有吃的!”
“嗯,去吧,孩子,我这虽说是老胳膊老腿,但是还能坚持。”
王越安置下了老人后,又从周围折了许多树枝,搬了些石头将洞口堵住。
从海边开始逃的时候,王越就背着老人,现在身上也有些酸痛。
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云落城现在战况还并不清楚,万一真有敌兵逃到南梁山上,自己一个人也寡不敌众,并且,老人受了惊吓,在过河时又接触到了冰冷的河水,现在正在高烧,如果缺少食物,情况会更糟。
所以,当他安置好老人之后,便出了山洞。
南梁山林木茂密,夏季更是兽类频繁出没的季节。
在王越顺着林间小路向上攀爬的过程中,用贴身携带的匕首斩杀了一头野猪以及一条毒蛇。
野猪被他用几块大石压在了下面,弄成了一个石堆,现在情况并不乐观,云落城下情况未知,能储备些口粮总是有备无患。
而蛇则是被他将毒牙剃掉,把毒液涂在了匕首之上,本来的金属光芒被遮掩了下去,然后小心翼翼地反手握在右手之中。
王越杀的人不多,但是他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为了活下来,有时候只能不择手段。
路逐渐开阔起来,王越伸手挡开了头上垂下的一节树枝,踏上了一条三米左右的大道上,这是南梁山的一条主道。
望了望山顶和山脚的方向,王越没做停顿,继续钻到了林子中。
并不是他喜爱挑战艰难,而是他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一处高台上,从那里可以看到远处的云落城。
“呼……”
爬山是件很累的事,当王越终于看到眼前这个高台时,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说是高台,其实只不过是个巨大的石头。
石头呈椭圆形,斜靠在山体之上,仿佛是一个登山累了的人靠着休息般,石身上并没有因年久而生出的青苔,不知是因为被人频繁攀爬还是其他。
站在石头上,可以越过茂密的林木,直接看到云落城。
海边船上的灯照耀着周围,依稀可以看到船下人影幢幢,远远望去仿佛是一条灯光通明的集市,道路上挤满了赶集的人一般。
但是,王越并没有逛集市找乐呵那种愉悦的心情。
海边的船并不多,跟船同来的南梁兵也不多,但是即便如此,也需要有兵去抵挡,必定会有许多人因此丢掉性命。
参与的战事越多,就越明白生命的珍贵,越抵触战争。
想象着自己刚刚当大头兵的时候那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憨劲儿,王越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当年的毛头小子能好到现在,靠的不仅是自己机灵,更多的是被老兵照顾,而当年的那些老兵如今却是未曾见到一个活下来。
想着海边的突袭在明天天亮之前才可能结束,王越便往藏身的山洞走。由于没有了来时的急迫,也就不在林木间穿梭,而是顺着大道前行。
但是握在右手的匕首仍旧没有收回来,入夜之后的南梁山更加危险,在目力不及的情况下,随时会有意外发生。
为了避免此类事情,云落城的府尹曾在南梁山对满山的野兽进行过一次大面积的捕杀,而那一次竟是惊动了整个楚国。
当时的府尹派出了近千人进行猎杀行动,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阻碍,随后靠近云落的南梁山上几乎没了野兽的踪迹。
然而当这些人进行最后一次清剿行动时,竟然只有两人疯了般地逃了回来,其中一个第二天便死了,另一个则是神志不清地道:“妖…神,不要啊!不要!”半个月后这名剩下的人竟是自己投河自杀了。
从这次之后,云落城中开始传言,南梁山中有个妖神,当人们猎杀野兽到绝迹时,它就会出来制止人们,而制止的做法就是杀。
所以,后来的南梁山虽然有野兽出没,但是再也没了大面积的猎杀,毕竟,传言虽然不一定真,人们却也不敢以身犯险。
他也听过这样的说法,虽然不相信,不过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王越想着刚刚将野猪藏起来的地方,从山道上又拐进了林间,刨出了大石头下的野猪,从皮靴里抽出了一把比之前要精致许多且没有刀鞘的匕首,从野猪身上将两只后腿给切了下来。
将野猪腿褪毛并将这些污物埋了之后,又寻了一处山涧,洗刷干净,这才继续回走。
天已漆黑如墨般,缺少了一份繁星的清亮之感,多了一些阴郁的味道。
南梁山的远海处的主峰很高,而近海的一段山脉虽然没有主峰那么高那么震撼,却因为一面是绝壁,也占得了一个‘险地’的称号。
从南梁国的方向看,可攀越高度以下的南梁山壁就像是一面光秃秃的墙,将楚国和南梁分割成了两个独立的世界。
但是,人的力量是不可估计的。
半个月前的清晨,就在这面光秃秃的绝壁之上,一道道身影在向上攀爬着,偶尔有几道身影掉落下去,却也只是隐隐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
绝壁之下,一名年轻人惊恐地看着不远处的一滩泥,浑身上下一阵冰凉,因为在几刻钟甚至是几个时辰前,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名年轻人叫做蒙云,是一个已经服役了三年的南梁军人。
三年前,蒙云刚刚完成自己十六岁的成人礼,便赶上了南梁大范围地征兵,本来就向往军戎生涯的他最终告别了家中父母,书信一封通知了那位曾经关系很好,却近十年未见得兄长,加入了军队。
然而,想象和现实是不同的,当他进入军队时,并没有纵马驰骋、上阵杀敌的机会,迎接他的只是锻炼。
在这三年了,他们不停地锻炼,学习怎么杀人,甚至还学习攀爬和攀爬过程中的求生等等。
训练很艰苦,但是也有回报,身上的块块肌肉证明了这些年的成果。训练的闲暇时候,他还曾想过当年的邻家丫头,不知现在是否还笑我的瘦弱。
三年训练结束,并没有得到回家探亲的消息,而是由军队替每一名军人给家里寄回了百两银钱。
事情有些蹊跷,某些老兵从中嗅到了一股诀别的味道,比以往每次参战之前都要浓烈。
但是,蒙云没有想到,这些年的训练原来是要翻越眼前这面绝壁,而死亡竟也离自己如此之近,又如此的真实。